李朝锦的商队虽说一年到头大多都是从珲春塔这个地方出关,但是在城中却并没有开府建院,包括常常留守城中处理铺子里往来商事的李光义,也都是跟伙计们一起住在店里。
叶韵跟齐掌柜进了南城找到李家铺子的时候,已经是近黄昏时分了,对于这些行脚的商客来说,基本只要过了晌午,就算是一天的忙碌已经结束了。
“我们是胡地的商客,受李大当家的所邀,找李掌柜。”
就李家这样西北客商来说,对于齐掌柜这样西海来的客主都是相当客气了,相对花喇来说,西海要稳定的多,部落之间冲突少,货款银子自然也就少有拖欠的现象。
“二位厅里稍坐,我们掌柜的稍后便来。”
店里的伙计把叶韵和齐掌柜的引到后面厅里,沏上两杯热茶,便躬身退去。
叶韵打量着这间比自家府宅里的花厅都要小上几分的厅堂,不由道:“这李家家大业大,在珲春塔居然就这么一间小宅院,是不是太过寒酸了点?”
“叶姑娘有所不知,都说大商欺民,实际上跟府衙比起来,后者才是不吐骨头的地方,真是存心敲起竹杠来,可是要连血髓都吸个干净的。
西北这些商贾跟汉人、胡人、西域人都打着交道,早都是八面玲珑,财不外露的道理,他们哪会不知。”
其实不光是大夏和苏朝这两个中原王朝,就算是北边的胡人的王庭里,也都是在骨子里重农抑商的,毕竟田耕地垄间的农户多了,粮食就多,粮食多了,兵就多。
商人在统治者眼中也多是扮演着与民争利的角色,这一点不必齐掌柜来点透,叶韵也是清楚的,
但是有的时候叶韵也在想,靠朝廷这样一手的压制,就真的能达到效果吗?柳德举作为锦县的父母官,最终不还是跟李朝锦坐在了一条船上?
就如同齐掌柜所说,李朝锦总是能把别人出不了关的货品送到胡地去,甚至包括粮食铁器,
那么长此以往,这是不是可以看做是对大夏国力的削弱呢?
与其自欺欺人的去抑商,何不想法设法去利用这些手眼通天的商贾来控制胡人和西域呢?
不过叶韵心里也清楚,现在的她想的这些,确实有些遥远了,可有件事情,她似乎应该现在先要搞个明白了,
“齐掌柜,之前你不是说你是跟着老叔来中原赚些银钱,你本是西海人,何故知道中原之事如数家珍?”
齐掌柜没想到叶韵突然来了那么一句,手中端着的茶盏险些一个没拿稳跌在桌上,
“哦,那个......汉人有句话叫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嘛,能搜罗天南海北的消息,才能知道哪儿有银子赚嘛。”
“当真?”
叶韵的那双幽蓝色眸子,本就异于常人,挑着黛眉看向齐掌柜的时候,齐掌柜总觉得那双眼睛可以摄人心魄,不晓得自己这面对千军万马都未曾慌乱过的人,如何连说话都吞吐起来,
“嗯......是,对,挣银子嘛。”
“让二位久等。”
正不知道如何应对呢,这解围的人就来了,李光义穿着一身朴素的灰布衣袍,带着商人标志性的笑脸迈进厅来,
“铺中琐事繁忙,照顾不周。”
李光义跟李朝锦两个人若是站在一起,恐怕很难把这两个人当做父子,
李朝锦的脸上满是风沙留下的刀削斧刻,皆是岁月的痕迹,但是身上衣着坠饰都极尽奢华,贵气逼人,
而眼前的这位少爷呢?
一副白净的皮囊像是京中赶考的书生,身上却朴素至极,与一般庄乡野村夫打扮无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