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一章草原夜雨(1 / 2)仗剑情歌首页

大宋太平兴国四年七月,南方正值酷暑。

在熙熙攘攘的汴京城里,贵家的公子们身上着或青或白的凉衫,手持折扇,游走于勾栏瓦舍之间,女人则穿襦裙,三五结伴而游,一颦一笑总牵动着那些贵家公子的目光。天下将平未平,人们却已开始习惯了这种安稳的日子。

而在此时,北部的燕云十六州却是另一番景象。

日渐西沉,暮色将至,靠近檀州的草原上,一人一马正在疾驰而来。马是青鬃马,全身无一丝杂毛,健硕的肌肉在一跳一跃间尽显雄姿,若有人在此看见,必然会惊叹一声“好马”。

青鬃马上,一人身披白袍,在那衣帽之下依稀可见一张坚毅的脸庞,星眸剑眉,高鼻丹唇,星星白发不时随风飘动。若是走在汴京街头,不知要引来多少姑娘驻足凝望。倘若早些年他去参加殿试,想来那“探花”之名也定是非他莫属。只是此时的他却是双眉紧促,隐隐有不安之色。

突然,那青鬃马一声长叫,马蹄顿时失去力量,一时间,马上白袍人双脚一沓,从马背上纵身飞起,落地后连退数步方才稳住身形。而疾驰间那马身也被惯性带出数米,方才倒地不起。白袍人整了整衣袖,快速走到青鬃马前,只见一张血掌深深印在青色的马身上,突兀的颜色显得尤为刺眼。白袍人默默看着青鬃马,马儿也看着他,四目相对,皆隐隐有泪花。突然,青鬃马悲鸣一声,努力的抬起头想要站起来,只是却是徒劳。

白袍人,默默的看着不断挣扎的青鬃马,白哲的右手轻轻抚摸上马头,嘴唇微动说道:“与君相逢临潢府,相伴六载,却不想将于此地分别……君且去,莫须顾,他日黄泉路上再见。”那青鬃马似是听懂了他的话,再一声长鸣,双目缓缓闭合,再无声息,只有一双清泪缓缓滑落在白袍人的手上。青色的马身上却也沾染了一滴泪水。

一刻钟之后,青色的草原上竖起来一座坟包,在那坟包下,埋葬着青鬃马,也埋葬着一块白袍人亲身佩戴的玉佩。夜色初上,在茫茫的大草原上,白袍人的身影与坟包渐行渐远……

暗夜里,坟包前,火把闪烁,数十名黑袍人站立,为首的一人,冷冷的看着青鬃马的尸身。只见那人右手从黑袍下鬼魅一伸,一股掌力喷薄而出,将那块玉佩吸到手中。倘若有习武之人看见,一定会惊叹不已,凭借此般内力,此人便已入当今一流高手。

旁边一人说道:“这畜生中了我一掌,居然还能奔跑数十里至此地。”

“此马乃皇帝陛下所赐,自然是极好的。”一人接着说道。

“只是可惜了……”

“土色尚新,那人定走不远,耶律大人今夜我等定可追上此人。”说完众人纷纷看向为首那人。

为首黑袍之人看着玉佩,默默出神,似是对旁边之人所说置若罔闻,众人也不敢打扰。数十息之后黑袍人才冷冷的吐出了一个字:“追”。与此同时那块玉佩,瞬间化作齑粉,飞扬而落。

雨落,瓢泼而下,此时的大草原已经很久没有下过如此大的雨了。冷冷的雨水落在地上,虽有青草覆盖,也不免泥泞难行。忽然一道闪电划过,依稀间可见白袍人伫立在草地上,周围数十名黑袍人将他团团围住。此时除了雨声雷鸣,再无其他声响。

数息之后,白袍人慢慢将手伸入衣袍间,霎时所有黑袍人陡然紧张起来,只见他从怀中中拿出了一块干粮,开始吃了起来。他吃的很慢,也很优雅,一静一动竟让人找不出丝毫瑕疵。数十人将他围住,他却恍若无人般,愣是让黑袍人们升起无名怒火。

为首那人看着他,突然一笑,说道:“陆孟书,陛下如此器重于你,你怎可背叛陛下,背叛大辽?儒家说的“忠义”竟是这般吗?”他笑的很真诚,讲的也很真诚,好似一个旁观者听其言语,也会郝然羞愧,情不自禁的低下头来。陆孟书却没有说话,依然默默的吃着干粮。

那黑袍人接着说道:“陆国师,看在你我同朝共事六载的份上,你束手就擒,我可以求陛下饶你一命,依然可以让你继续当你的国师,传授儒学,你我也可以保全先前之谊,岂不美哉。”

此时陆孟书终于吃完了干粮,只见他从袖中拿出一块方帕,擦了擦嘴,擦得很仔细,仿佛是在做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待他擦完之后,又将认真方帕折好,再次放回袖中。这才抬头说道:“辽皇陛下拜我为国师,用我推行儒法治国,我亦助陛下推行新政,实行王治。陛下不负我,我亦不负陛下。”说到这,陆孟书顿了顿,突然转头环视一周,突然大笑道:“耶律德光你何必惺惺作态,大辽谁人不知你和萧挞览两人狼狈为奸,反对大汗推行新政。两国本是邻邦,走到如今境地你敢说和自己没关系吗?你以一己私欲挑起两国战争,这才是不忠不义之举。”

“陆先生端是伶牙俐齿,令人好生佩服。先生既然认为我是罪人,那边是好了。”耶律德光笑了笑,接着半嘲半讽的问道:“只是纵使无我耶律德光,陛下难道就不会出兵宋国了吗?纵使皇帝陛下宽容,慈悲,宋国就不会攻打我朝了吗?先生未免过于单纯了些。”

陆孟书默默无语,良久之后叹道:“终究是天意难违”

“陆先生也信天意?”一黑袍人半恭半笑说道。

陆孟书不答。

“既是如此,陆先生当知今日在劫难逃,天意如此,先生何不束手就擒。”

陆孟书依然不答,因为他知道争辩已然无用。从临潢府一路奔逃而来,一路上与这些大辽武卫已经交手数十次,自己凭借高深的内力,一次次险而又险的逃出包围,气力早已不支,如今又是大辽第一高手耶律德光亲自带队,纵是自己全盛时期也未必能逃出生天。

陆孟书一脸悲戚之色,肃立雨中更显凄凉,众人心知陆孟书是要拼命了。

“看来陆国师是不肯乖乖就敷了”耶律德光揶揄道。

话不投机半句多,气氛陡然紧张起来,跟随大辽武卫而来的十几匹骏马,此时也纷纷感到气氛不对,开始躁动起来。

暗夜无光,在湿冷冷的雨水里,火把也无法燃起来,然而每一名辽国武卫都能感受到,在同一个地方自己被同一股气息锁定,同样的陆孟书也能感受到十几股目光锁定了自己。

高手对决,生死往往只在一瞬间,而这个瞬间忽然间便降临了。声未至,人已见,一阵雷光攒动,一名高瘦武卫陡然发现雷光是如此的冰冷,因为那是剑反射的光,那是陆孟书的剑。他见过这种光,就在两日前的一次交手中,一名同伴在他面前倒下时,他见到了这种光。

一瞬间汗毛炸立,然而丰富的经验告诉他他躲不过这道光,于是他迎了上去。

那人一只铁掌猛然推出,迎向陆孟书的剑,瞬间剑破铁掌,顺势刺入肩胛骨,而此时另一只铁掌迎上陆孟书的面门打去。陆孟书身体微沉,轻而易举的躲过铁掌,剑光闪过,那人右臂被整齐的削落下来,而此时另一名武卫的剑也到了。

每一位辽国武卫都是武林的一流好手,就在高瘦武卫掌心被破的第一时间,纷纷反应过来攻向陆孟书。而此时陆孟书嘴角划过一丝微笑,那剑在陆孟书手中划过半个圆圈剑锋倒转,与肩平行,剑飞,刺向背后的剑,准确误区的击打在剑身上,那名武卫剑身一沉,身形也是一晃,就在此时陆孟书白哲的手掌到了。武卫果断弃剑,双臂回防,然而那白哲的手掌却如鬼魅般,印在那名武卫的胸膛,武卫瞬间被击飞,口喷鲜血,陆孟书则借反震之力拔剑跳出战圈,此时雷声终于到了。刹那间,两名武卫一死一残,而陆孟书却毫发无伤。

耶律德光冷哼一声,攻向陆孟书,一柄弯刀直劈面门,要趁其立足未稳,将其斩杀。陆孟书心中凌然,只能提剑格挡。一步失,步步失,攻守之势瞬间逆转。陆孟书之剑,堂堂正正大气磅礴,耶律之刀恣意回旋,重若千斤,霎时间两人已拆数十招,此时数名武卫也加入战圈。陆孟书虽然尽力格挡,但也是独木难支,不一会已经身受数创。陆孟书纵然也是当今少有的武林高手,然而此番之下也不免露出破绽。耶律德光抓住机会,使出一招“横扫千军”,刀气纵横,陆孟书长剑接连刺出,一招“求学问道”,剑尖不断点在刀背之上破了刀势,耶律此时却欺身相近,一只铁拳重击而出,陆孟书横剑格挡被打出数丈之外,陆孟书趁尚未落地于空中翻身回转,抛出长剑借势脚尖于剑上一点,腾空再起扑向临近的马群。

众人纷纷大骂卑鄙,众人原见陆孟书一副死意,己方更是将其包围,料是其必然生死相抗,却不想他也会耍此心机,每人心中真是又气又恼。

眼见陆孟书要落于马背之上,突然陆孟书心中一紧,警兆大显。一点寒光从马群中刺出,陆孟书左手化掌成爪,抓向寒芒,另一手聚指成拳打向寒光后空处。一柄长剑刺破陆孟书左手,而陆孟书右手则打在那偷袭之人身上,同时陆孟书也身中那偷袭之人一拳,陆孟书被击飞退去,马群惊散跑开。而此时耶律飞身而近,一掌打出正中陆孟书后背,陆孟书连喷数口鲜血,倒地不起,再无威胁。那偷袭之人于空中喷出一口鲜血,落地之时一个鱼打滚,躲进黑暗中消失不见,只听得他说道:“大辽暗卫,奉陛下之命,问候国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