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歌,”卫征睁开双眸,却又半敛,并不看向她,“有些事,我来做就行,你不必非要参与。”
——夺取修炼噬天的秘笈,我来就可以了。你何必亲自前来,搅入这趟浑水呢?
加入魔教,对抗中原,你的双手必将沾染无辜鲜血,你的敌人变为曾倾力相助的亲友,你的立场从此全是“被迫”。
这座城,一旦跨入,你必将万劫不复。
你真的想好了吗?
乔歌鼻子里笑出声来,语气染了一丝不屑:“我从来都不是听天由命任人宰割的性子,更不可能安于一隅,等待别人来拯救。”
她转过身,抬头仰望城内交错山路和峰中建筑。
“我的命既然被捏在敌人手里,我自当亲自取回,哪怕要入龙潭虎穴、海底深渊。”乔歌偏过头来,像是看着卫征,一侧的眼睛却被耳边鬓发遮掩,“这是我给我自己安排的归途,它没有错。唯一出我意料的一点……就是牵扯了你。”
她又转过头去:“不过看在我打不过你,身体状况还差强人意的份上……算了,随你吧。”
“不过,想拦我入魔教,除非我死。”
说罢,她迈开步子。
“乔歌!”卫征面色终于覆上惶然和急愤,“你想做的事,我明明能做到!最快一月,我就能拿到你需要的东西!你不必自责更不用内疚,可如果你真的进了这里,你就再无回头之路了,这样值吗?!”
他近乎嘶喊地一口气说完,些微气喘,脸上稀疏布了冷汗。
乔歌脚步停止,久久没能动弹。
“难道……就因为没有回头之路,我就不该走下去了?”
她忽然转身,脸上盈盈笑着,眼睛眯成了弯弯的月牙。
“我入了魔教,难道,就不再是以前的我了吗?”
卫征身形蓦地一顿。
他看见乔歌双眼缓缓睁开,有千万光华从中飞掠流逝,晶亮炯炯,像是暴雨过后的第一缕阳光和云间彩虹。
此时,月沉西山,星迹渺茫,细微曙光渐渐漫起,破开万古长夜。
“如若世所不容,众人皆弃;如若命运多舛,形影相吊……可是,在这斑驳交错的世间轮回中,我已经做出了我的选择。
“无妨深渊地狱,不惧狂澜风啸,我都是那盏长明烛灯,我都是那缕不灭星火。
“我无须任何名剑辅佐,更不必在乎他人目光——我,就是那缕最耀眼夺目的……泠泠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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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罢,她大步向前迈去,口中语气变得轻松平常:“喂!少主大人,记得给我安排个厉害的职位啊!就算我没了琼冥剑,剑术也是一等一的好,你可不能因为怜香惜玉,就给我安排个闲职……”
忽然,她站住了。
卫征一个箭步上前,拽住乔歌的手腕,将其转过身来,按住她的后脑——
两唇相贴,力道颇狠地吻住。在乔歌刚反应过来时,卫征一手牢牢锁住她的双臂,把她勒得近乎揉入自己身体。
乔歌被啃得近乎喘不过气,几番挣扎却是徒劳无功。她难耐地接受身前男子的热意缭绕,觉着自己快要窒息——终于,卫征回过味来,臂膀一松,乔歌从中挣脱。
清凉的空气回归口鼻,乔歌不由弯腰喘息。卫征倒还好,方才主动权在他手上,呼吸什么的尚可自控,只是心跳过甚,身上更是燥热难安。
相对无言半晌,卫征突然开口:
“我确实蠢了——居然妄想阻拦下定决心的你。对于你……我一向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卫征轻轻地笑了。
乔歌的脸渐渐漫红,染上大片面颊,声音也变得闷闷的:“……知道就好。”
“你说的职位,我已经想好了。”卫征低头,俯上她的耳畔,轻声吐息,“少主夫人。你觉得……如何?”
“……不如何,你趁机占便宜!”乔歌一拳捶在卫征胸口,模样张牙舞爪,力道却弱可忽视……卫征失笑,索性揽之入怀,再一把打横抱起。
“得了便宜还卖乖。”
此时,晨光熹微,天已泛起鱼肚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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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终于步入正轨了。”
朝阳升起,卫旬立于栏杆前眺望远方,在日光沐浴下微微阖眼。
“教主,属下不明白,您的目的不只是少主么,为何还容许乔歌也……”卫旬身后,陈子令半跪于地,不解地发问。
“你错了,我的目的,从来都不只是征儿,”卫旬冷笑道,“与其担心琼冥剑法对我的威胁,倒不如将剑主也牢牢控制于我……这才是真正的一劳永逸啊!”
“……”陈子令抿唇,没有答复。
“好了,我知道你担心乔歌会对你不利。有我在,她不敢怎样。”卫旬道,“你下去,为我们的新一轮的进攻做准备吧——”
“我要让整个中原江湖,都成为我逆天教的囊中之物!”
他猛地仰头,双眼直视太阳,眸中光华怒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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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婵,你总算回来了。”
苗疆地区,密林至深处,一座庙宇内。身材矮小的老人身着苗服,立于女娲神像前。他背对着门口静立的蓝衣女子,微微叹息。
“抱歉,长老,让您久等了。”顾月婵走上前来,向女娲像恭敬地行礼。随后她淡淡道:“叛乱者身份,已经确定了吗?”
“领头人身份已经确定,是你的表妹,为了报复你当年将她母亲那般折磨。”
“哼,折磨?不过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我那个姑姑怎样害死我的母亲,我便如何害她。”顾月婵冷冷一笑,“她的女儿,倒是孝心感天。”
“总之,你回来了,民心尚可安定,叛乱者的阴谋必不会得逞。”长老沉沉道,“中原那边情况如何?我听闻天正派掌门……”
“其川很好,您老请放心。”顾月婵打断他,语气坚定。她转身,带起身后衣袂飘飘,“走吧,该让我这个多年未归的天月坛大祭司归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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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都燕城,红云山内。
这是一座以深秋红叶出名的山峰,山底修建公园寺庙,山间遍植枫树如云,山顶高挂灯笼祈福。
“可惜现在还未到深秋季节,见不得漫山红遍、叶霞如血。”
厉为铮孤身一人,沿着山中台阶缓缓向上。他并未衣着寒剑林的常服——黑红相配,而是一袭白灰渺渺,颇具水墨风韵,一揽河山泼于其间。
行至半山腰,一处凉亭前,他停下了脚步。
红顶六角亭下,已有一个中年男子身着常服,坐于石桌一侧,正端详着桌上棋盘,指尖敲着一枚黑棋。他的衣着亦是漆黑到深邃,仿佛其上有什么精细的条理纹路,可密林切碎的阳光下却时现时无。
“虽未到时节,但能约上老师亭内下棋,亭外赏景,也是乐事一件啊。”中年男子见厉为铮到来,笑着起身。
厉为铮并未立刻过去,而是向前快走两步,弯腰拱手,十分认真地行礼道:“陛下。”
“哎哎,这又不是宫里,不必多礼!”男子摆手,随即步出亭外。
“反正,老师您难得出来陪朕下棋,朕可是求之不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