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征心中愈发愤懑,他恼恨地再次抬头,却发现卫旬和陈子令已然轻功离去,只留一袭黑衣背影和黄衣灿灿。
飘飘然兮,一身轻松,仿佛此情此景不过儿戏。
卫征低头,沉默半晌,忽然大口喘息——气涌心头却无可奈何,他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最终,待平复心绪,只能将乔歌一把横抱而起,快步向镇外赶去。
路途经过十数条尸体,全部都是官兵和普通百姓,包括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弱妇孺,有的死状极其凄惨,有的模样诡异滑稽。
在经过一个妇女的尸首时,他慢下了步伐——这个妇女从后背一剑穿胸,当场殒命;而她临死前想做的,不过是护住怀里嗷嗷待哺的婴孩。
那个婴儿已经死了,乔歌一剑将他母亲和他,全部贯穿。
——卫旬!
卫征忽然狠狠咬牙,嘴角溅出血来。
——此刻,我真的非常非常想杀了你。
——不光是为了乔歌,更是为了……因为你,因为魔教,而枉送性命、备受煎熬的人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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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住!不许动——”
整齐划一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携着冷兵刀器的交相辉映。
大批官兵迅速集结,将卫征团团包围,堵得所有街道水泄不通。
卫征被迫停在原地,与四周的铁甲兵戈相互对峙,看着他们个个愤怒至极、视死如归的神情,只觉得熟悉的场景再此粉墨登场。
果然,“魔教少主!还有魔女剑客!你们……你们竟然如此残忍!!”为首的官爷怒喝道,音若雷霆万钧。
卫征苦苦地哼笑一声,不知该作何表情。
——这锅,他,还有乔歌,背定了。
如今魔教少主降临,魔女剑客现世,他们费尽心思拼尽全力想要摆脱过去的阴影,却发现兜兜转转下,回到了起点。
老天,你可真会跟我们开玩笑啊,这样一套可笑的轮回重复,究竟还要在我们身上重演多少次呢?
“你居然还笑,简直丧心病狂!”官爷可管不了那么多,镇上平白没了这么多条命,他就是死也要揪出罪人为他们偿还!于是一声令下,士兵一俱手持长矛,向卫征稳步而去,一点一点将包围圈缩小。
卫征横抱着乔歌,不断向后退去;直至撞上某个平房的墙壁,才退无可退。
他缓缓闭上眼。
——即便没有轻功,带着昏迷的乔歌,他依然可以逃脱。
——杀出重围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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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驾——!驾——!!”
此时此刻,通往清平镇的官道上,荀赫和司马白露同驾一座马车,飞一般向清平镇疯狂赶去。
“吁——”
赶到镇门口时,荀赫和司马白露立刻勒马,强行停下。
——不光是因为浓厚到窒息的血腥气,更还有,眼前步履沉重,摇摇欲坠的人。
“卫前辈!”“卫公子!”两人齐声惊呼,立刻下车。荀赫率先上前扶住卫征,惊慌不已地看到他后背上一深一浅插了两根长矛,新血外涌旧血凝痂,唯一幸运处就是避开了要害,让他支撑到了现在。
白露随后来到跟前,从他怀里接过乔歌——乔歌浑身遍染血色,几乎红透,却没有丝毫伤痕;睡意沉沉,仿佛十分安详。
“这、这究竟——”荀赫震惊不已地发问,只见卫征有些气虚地摇头,轻声道:
“先走,回去……再说。”
白露眼中含泪,忍着没有流下,点点头。
两人心照不宣地向卫征身后看了一眼——那是一条杀出来的血路。一地血肉残肢,一地铁衣兵戈,拖成长长的痕迹,几乎覆满了清平镇的主干道。
蓦地,天边炸起一道惊雷,随后大雨哗哗而落,将四人浇得湿透,却怎样也冲不淡、驱不散这浓烈作呕的血腥。
——此罪,天也难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