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缓过来,刚想把手机放回床头,它又铃声大作。
我接起来,怀希在那边问:
“我忘了问你,你爱我吗?”
我迟疑着,一下子不知作何回应。
我爱你这样的话来得太突然,又是生平第一次,脑子里转来转去的是这要命的问题:
爱?不爱?什么是爱?淡淡的喜欢算是爱吗?天,我不知道啊!
犹疑着,半分真心,半分试探,我问他。
“你对谁都这样说吗?”
怀希不说话了,在那头默了默,好长一段时间里空气都静得发慌。隔了不过一堵墙的距离,我对自己又是锤头又是懊恼。
突然,砰地一声,他又挂了电话。
我傻了一下,黑暗里沉思了半晌,惊觉自己的问题大得可怜。
八字还没一撇的东西,我的不安全感从哪里来?想要独自占有他的欲望从哪里来?对他的猜疑和估断又从哪里来?
就这样迫不及待、忧心忡忡?一开始就想要他百分百的忠诚和爱意,原来我竟是这么自私、贪婪、爱不起的人。
可怎么办,江河,我似乎就是这样的人。
如果有过深层的恐惧,当你凝望深渊的时候,是否还会义无反顾、奋尽全力地跳下去?
谷底有可能是如你所料般的死尸一片,当然,也有可能是四季之花开得绚丽多姿、如火如荼。
父亲年轻时候也是同怀希一样事业有为的男子,面貌俊朗,性格外放,游走在所有必要的不必要的社交场合中间,游刃有余。
他们同样的聪慧,同样的拥有男人的心思和野心,必要情况下同样的细致,也同样的受老板喜欢,受女人爱戴。
可我不禁想起我的母亲,她哭花的泪眼,她恨恨的语辞,她在嫉妒和怨愤里牺牲了她的一生。
我看不起她这样的结局,总想,难道她不会为自己做选择?
现在因果循环,轮到我了。我总不至于让自己落到那一步。
可现在思虑这种问题未免过早,我与怀希,怀希与我,毕竟是一夜的交情,酒后的散漫。无论他有没有父亲那方面的潜质,无论他是否真心,难道我非要揪个真相?现在就要?
呵呵,我无言地痛恨起自己来。
我想我的确是爱不起的人。
除了尊严,我的尊严,我还有太多东西在考虑。
爱情的谷底一旦是死尸,我和他曲终人散,自己奋尽全力跳崖的这个动作就成了笑话,届时人都看着,自己成了他造的无数笑话里的一个,那份失望、那份爱而不得,我吃够它的苦。
父亲使我有家不好回,豆红也结婚与我疏离,这些年在意的人都离我而去,我在寒风中又变回独自一个。
如果可以选择,其实我宁愿他们从来就没来过。
来了又去,给了又夺走,我受不了这样的反复。
人生无常,我怎么担保下一个?
江河,我想我做不了那类蒙起眼睛、能瞎了一般去爱的女人。即使羡慕,憧憬,我也终究不是那样的人。
瞄了一眼窗外,不知凌晨何至。茫茫夜色一片,没有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