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壁什么?”
“是伊壁鸠鲁,古希腊的一位哲学家”李谨怀一本正经的解释,边说边往桌子边上靠。
“给我站好了,少在这强词夺理,让你上台是去起表率作用的,同学关系什么时候处理不好呀!三千字的检讨,回去给我深刻反思,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不……”老尤在办公室踱着步,唾沫星子分明可见,说的用力过度头发都凌乱了。
“老师,我现在有句话不知道该不该说?”李谨怀一只手托着胳膊一只手捂着嘴憋笑。
“别顺着杆子往上爬,说。”
老尤喝了一口水“嘭”地一声将杯子放下,“老师,刚刚您在我面前来回走,指着我骂,不是,是对我进行思想教育的时候,你的第一,二,哦第五颗扣子掉了。”
老尤愣了一下,低头瞅了一眼,慌忙转过去把撑开的衣服往裤子里塞,李瑾怀看着他手足无措的样子相当解气。
“笑什么笑,李瑾怀,我现在对你提出非常严肃的批评。”
“老师,是你让我说……”
“赶紧回去,明天拿给我,三千字,一个都不能少。”
老尤坐到位子上,端起水杯继续整理他的衣服。
“老师,我什么都没看见,真的,我发誓。”
“你要是想在这儿写也行。”
“不用不用,马上走。”
“那个,老师,扣子在你脚底下。”他忽然折回来,在门口探头,老尤一口水呛在喉咙,咳嗽起来。
李谨怀没回教室,在操场转悠。他以优异的成绩考到美国的学校,在那边半个月,所有的好奇和新鲜过后,他开始怀念以前的日子。怀念家里的饭菜、怀念北京车水马龙的夜市摊、怀念一群打闹的同学,怀念苏一。他不知道这种这种霸道的情绪是什么,他也不清楚他到底忽略了什么,苏一的世界,仿佛他从来都不了解,比如那封他没念完的信。在被苏一暴打之后,他一声不响的走了,可仿佛心里始终有颗石头膈应着他,那封署名陈景的他不敢也不想念完的信,每想起一个字,都如鲠在喉。他要回来,无论如何,弄清楚那些扰乱他心情的东西。
他给苏一发了邮件,可接他的确是他爸爸的皮带。
他去学校报道那天,看见不远处的苏一蹲在地上系鞋带,直到他刻意离开,她才起身。他再一次暴走了。他很生气,极其、非常。他大老远回来,她竟然躲他。李谨怀暴走的那天,陈储陪他打了一通宵游戏。他了解的她的过去,长过她的青春。可人类时常怀念的却只有青春。他不确定自己还能否走到她那慢慢走来的青春里。
李谨怀在杨莫家门口站了很久,无聊的踢着脚边的石头。他看着杨莫把车子停好,把插在兜里的手拿出来,走到一边的长椅上坐下,杨莫朝他走过去坐下。
“你们什么时候联系上的?我记得你初一转学了。”李瑾怀问她。
“没多久,暑假遇到的,在学校旁边的书店。”杨莫扭头瞥了一下李谨怀,他似乎很有耐心的在听,去了一趟美国,变了不少。
“你俩咋回事?”杨莫问他。
“一一没和你说啊?”杨莫点点头。
“她那么惜字如金,我是没听明白,不过感觉是你的错。”
“差不多吧,我看了她给陈景的信。”李谨怀说得有些心虚。
“不止吧?”杨莫挑了挑眉,笑着问他。
“我当时也不知道那是……就念了。”
“陈景哥有女朋友,我回来的路上告诉一一了。”杨莫忽然开口。
李瑾怀突然从椅子上站起来,“你没病吧?你明明知道她……”
“李谨怀,你炸毛的样子一点也没变。”杨莫朝他翻了个白眼,“我说老李,就你那作死的样,苏一都可以躲你几条街了。”
“能不能好好说话。”李瑾怀把书包扔在椅子上,靠着一旁的树听她说。
“一一对他感情没那么深,还不如早断了念头,告诉她是为她好。你当着她和陈景哥的面念,她不打你才怪。”
“那他躲我干什么?”
“她心是得有多大才能看着你不尴尬呀!”杨莫站起来准备回去,“所以你就上演了一出众里寻她千百度的戏?你知不知道你跟着我们回来的路上,她差点上去手刃你。今天你可让她全校闻名了。”
“没那么严重吧?”
“她干过什么出头的事?除了暴打你,你应该感到荣幸,我们一一就对你动过手。”
“我也就让她对我动手。”李谨怀反驳的非常硬气。
杨莫点了点头,“行了,东西带不带了?”
“你怎么知道?”李谨怀从包里掏出一盒大白兔奶糖还有一封信。
“你以前哪次求和不是这样?我真怀疑我走了之后你是托谁带的,真倒霉。”杨莫一边接一边忍不住嫌弃。
“我哥们,下次介绍给你认识,你上去吧,我回去了。”
“嗯。”
他从杨莫家出来就一路狂奔,苏一那丫头若真如杨莫说的那样对陈景的感情不深就好了,他一边担心一边又觉得自己是不是管得太宽了,纠结着已经到了苏一家门下。
“你怎么来了?”苏一提着一袋垃圾下来就看见他在楼道倚着墙喘气,书包还背着,估计还没回去。
“你没事吧?”李谨怀突然有些紧张和尴尬。
苏一看了他一会,突然就明白了。
“没事。”她往前朝着垃圾桶走去。
“我还要感谢你那天念了,要不然我就真有事了。”苏一转过来面对着李谨怀,眼睛里闪着光,月色很亮,风吹过来,她勾着嘴角笑的很是敞亮。李谨怀看着她的样子,不知道心里哪个角落酥酥麻麻的,或许杨莫说的对,就应该早断了她的念头。
“我今天演讲的时候,说的……”
“你说的很对,我向来不会用智商解决问题。”苏一一步步趋近李谨怀。
“啊?一一,我不是那个意思。”
“所以,我想动手!”苏一扬起拳头朝李谨怀挥去……
杨莫说陈景有女朋友的时候,苏一的整个脑回路就像断了一样。她躲在公园哭了整整一个半小时,不带间断的。她四平八稳的过了十六年,兴趣爱好除了看书就是跆拳道,唯一一次被别人吸引就是看见拿着毛笔挥毫泼墨的陈景。当时她去练跆拳道,李谨怀在那里练书法,陈景是他的老师,在那里做兼职的大一学生。苏一第一次见他,他穿了件格子衬衣。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就是那种感觉。后来她经常跑去李谨怀的班里蹭课,其实主要是看陈景。渐渐熟悉了,陈景会带他们喝奶茶、看漫画,还送了苏一很多书,他就像苏一洞看世界的光,教会她很多东西。久而久之,苏一开始把对陈景的感情一点点放大,每一个与他有关的事每过一天,都会多攒一点余热。
《风的告白信》——苏一信的结尾,只不过李谨怀只念了句开头,“美好的东西太多了,我都不知道怎么去珍惜。”后面那句是这样的“你在我身边太好了,我都不知道怎么去感谢。”李谨怀没有读下去,只是呆滞的看着她。苏一在把李谨怀暴打一顿之后,看到陈景的表情,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一一摘抄的这几句写得很好,有想法。”
即使李谨怀前面念得内容都很正常,他们都已经心照不宣。苏一的感情随着那天并不和煦的风吹的到处都是,看不见,听不到,再也无法辨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