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是苏曼安开的,替他和李永泽倒完,又另起开瓶红酒,倒进两只玻璃高脚杯,笑盈盈递给我一杯。
我没接,指指桌上那只黑金色的扁圆瓶子:“我想尝尝这个,可以吗?”
“可以,没什么不可以的。”靳予城说。
苏曼安依稀瞪了我一眼,高脚杯落在桌上。
过后我才知道那是路易十三,干邑,纯烈酒,要价近十万一瓶。我只喝了一口,就被呛得连咳好几声,捂住嘴嗓子里火辣辣的,好一会儿眼睛都睁不开。
“行不行啊?”眼底一双葱白样的手捏着张湿纸巾递过来,苏曼安依然笑得玲珑讨巧,“我们女生还是喝喝红酒好了,brany让给他们吧。”
我咽咽嗓子,忍着烧灼一般的难受又抿了一口:“没事,我就想喝这个。”
靳予城是什么表情我没看到,不过他应该是无动于衷的。喝到第三口时,我竟也尝到了一丝这种洋酒独有的魅力。它烈,也润,余味悠长。有种身居上位王者一样的恣肆气息,也有细腻优雅的一面,从色泽到口感,微妙而繁复。
只小半杯下肚,眼前的景象就全不一样了,灯光更艳,人影更淡,一切都像是沉入水底几十米,快乐更浅显,伤人的痛也成了钝刃,迷幻成另一个世界。
我想我有点明白为什么人在情绪不佳时会想念酒这种东西,它是一种柔顺剂,能让人暂时忽略掉生活里那些尖刀砥石的磨砺,得到一刻缓解。
“妹妹,你要不能喝就少喝点,这酒后劲大。”李永泽的声音隔空传来,带着点沉闷。
说着一只手伸过来想拿走我面前的杯子,我挡了一下:“我不常喝酒,偶尔一次不为过。”
然后抬眼去看对面的人:“予城,给我再来点好吗……”
说出口的话带着点乞求的意味,我自己都觉得意外。隔着一重烟雾,迷迷蒙蒙的视线外,靳予城半垂着眼,脸上沉得如同傍晚笼罩在雾气里的深海。
他没说话,拎起酒瓶给我又倒了半杯。
“秦宛,你还挺能喝的嘛。一会真醉倒了怎么办,大家都喝了酒,谁送你回去?”苏曼安不阴不阳来了句,半个身子几乎倚在靳予城身旁,两条长腿架在一起,一片黑色中白得晃眼。
他依然没有半点抗拒的意思。
我握着杯子,听见自己在笑:“醉了大不了在这儿打个地铺,也没人能赶我走对吧?或者,你们有休息的地方,不介意收留我一晚吧?”
苏曼安隐隐皱了下眉,也没示弱:“说得这么可怜兮兮干嘛?这楼上房间多的是,不仅干净舒适,还有专人服侍,你要想在这儿过夜,我给你找个地儿。”
我还没反应过来,李永泽先不乐意了:“这叫什么话?秦宛,一会李哥送你回去。”
我才恍然苏曼安是指什么。
下意识又去看靳予城。他一直沉默,指间夹着烟,端起杯子往嘴里倒了一口又放下,杯底碰上桌面发出声脆响。桌上烟灰缸里,厚厚铺满一层烟头,都是他一个人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