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书房那件事之后，接下来的几天都有些赶巧。

不论玉姒去哪里，又或者出门，她总能跟楚央相遇，两人每每都是一副默然的模样，自然明白这些事情绝不可能是普通的巧合。

明明就是有人在故意促成。

这日，秦识来找她，他眸光一转，找借口支开了两个丫鬟出去玩儿，坐在院子里看着玉姒扎马步。

这基础玉姒也练过，她大气不喘，姿势稳固，只是脸稍微红了些。

想了想，秦识让她不用继续了，问：“你有底子？学的是哪一派？”

玉姒站在他面前面色不改：“教我的人告诉我是北牧金门。”

秦识脸色微变，这个派路他是听闻过的。

北牧金门是专门为王庭贵族们培训死士与细作的，但很少有人知道这个真相，只是以为是培养刺客与侍卫的地方。

他曾去过哪边为人办事，也是无意中得知。

目光转向面前的小姑娘，秦识心里五味陈杂，北牧金门的功夫不简单，她学了几成？

于是端起一杯茶水吹了吹，问道：“那人教了你多少？”

“差不多吧，到最后她说已经没什么再可以教我的了。”

手中将要递到唇边的茶杯一停，他心里顺时波涛翻涌起来。

也就是说，玉姒现在浑身的功夫都是剑走偏锋那般。

真不敢想象她究竟是怎样坚持下来学成的。

又与她扯了几句，秦识不再浪费时间，直接将提前削好的木剑都给她，道了一声：“来，我们简单的过几招。”

“好。”

玉姒掂了掂手里的木剑，倏的将它抽起滑到鬓角侧，低道了一句“得罪了”，脚下如踏风般飞了过去。

院子里的墙头原先歇的一排麻雀，被他们挑起的剑气吓得呼啦啦逃开了。

只见玉姒手中的剑好似化成了一条毒蛇，朝着对面不断躲闪拆招的秦识步步紧逼，她的每一招一式都带着必杀的凛冽气息，接连刺向他身上的要害。

木剑不再是木剑，它在这一刻好像就是一把真真正正的剑，一件刺客手里的杀器，随着玉姒直捣黄龙。

再看秦识，他手里没有任何武器，步伐轻飘，毫不费力的躲着玉姒的招数，偶尔还会以指作剑断了她的攻击。

他的脸上云淡风轻，的的确确是隐世高人的模样。

只是渐渐的，他的面色变了些，严肃起来。

对面的小姑娘在不断与他过招的同时，竟然悟出了新的套路，在他一次拆招过后，还能继续接上前招，而且她的速度更快，敏捷度也逐渐上升。

终于，找准他愣神的一瞬，玉姒瞳孔一缩，木剑稳稳的刺向他的心脏，却没能得逞——

秦识眼底皆是震撼，一手攥着木剑，淡定的看着她，说：“很好，从明天开始，我将直接传授于你，你务必要准备好。”

“多谢师父。”

身后是小姑娘清脆干净的声音，秦识离了院子，整个人都还沉浸在一种莫名的沸腾里。

退隐许久，这还是他第一次重新有了兴趣与动力。

他想，这可能，的确是缘分罢。

绿止与红离一前一后的回来时，玉姒坐在院子里摸着一把木剑发呆，绿止提着刚从街上买回来的肉包子放在她面前，说：“姑娘，奴婢今日上街看到了不少好玩儿的呢，唔，那天我们遇见了秦先生，所以都没能怎么玩，要是明日你有时间，奴婢再带你出去啊。”

“嗯，如果可以的话我会去的，这是什么？”

她放下木剑，旁边的红离目光一闪，很快恢复正常。

玉姒与绿止坐在桌子前吃包子，不管怎么说，红离也不愿意一齐，她们面面相觑，只好自己先吃了。

晚上的时候，红离不知为何竟被晏顺叫走了，玉姒问了问前来喊人的侍卫，对方只是摇摇头，对她说：“您就放心吧玉姒姑娘，没什么大事，让她帮个忙而已。”

“那你们也不要忙太晚。”

他们离开后，等看不见灯盏了，玉姒才捶捶肩膀往屋里走，背后忽然被绿止拍了一下。

她回过头，对方灿烂一笑，指着屋顶说：“姑娘，你想不想看星星啊？”

说这话时，绿止的眼睛闪闪亮亮的，含着一中莫名的伤感，玉姒本来要拒绝，最后转念一想，正好她也借机敲敲她的身份，便点点头答应了。

绿止轻功很好，就算是抱着她也没有丝毫影响，稳稳的落在屋顶坐下。

她从怀里取出一个黄油纸包，一股香腻味儿立马就飘满了，徘徊在她们的鼻翼。

玉姒侧过头见她打开，错愕的瞪大了眼睛，有些哑然的盯了她几秒问：“你还饿呀？”

绿止不觉难堪，轻轻松松的点点头，幸福的眯起眼睛吸了一口气，给玉姒掰了一个鸭腿：“这是奴婢夹带私货，连红离都不知道呢，你快尝尝。”

接过来撕了一口嚼嚼，味道又浓又香，很有嚼劲儿。

两人安安静静的分着烤鸭，一起抬头望着星空，绿止指着几颗北方的星星说：“这是北斗七星，姑娘你应该知道，奴婢以前就住在北方，经常一抬头就能看见它们，那里和南方诸城一样，常年温度不高，就算是出太阳了，也依旧凉爽。”

“那一定是个美丽的地方…绿止，你为什么会到王宫里呢？你的武功不低，也不像个宫女。”

玉姒将手里的骨头摇了摇，放进一旁的油纸包里，转过头去看绿止。

她的眼睛里含着能让人平静下来的情感，犹如一汪清泉，潺潺而流。

绿止嘿嘿笑了一下，低下脑袋说：“姑娘你真像奴婢以前在家乡堆的雪人，干干净净的。”

她沉默了一下，玉姒将吃完的纸包收拾干净。

只听绿止深深地呼吸了一声，接着讲道：“奴婢家曾是武术世家，不过突生变故，家被族亲占了，爹娘也都…就奴婢逃了出来，一路挨饿，后来被一伙人贩子骗到王城，替了某家的女儿进宫当宫女。”

接着又不甚在意的咧嘴一笑，说：“其实奴婢只要吃饱饭就好了，摇光夫人发现了奴婢，将奴婢好生培养，然后奴婢就跟了姑娘你。”

说完这一切，她轻轻的叹了一口气，曲起腿，双手撑着下巴转过去看玉姒，眸光黑黑的：“姑娘，你知道红离吗？”

玉姒眉头一跳，问：“她怎么了？”

夜色里，绿止的眼睛更黑，仿佛宫里的枯井，她道：“姑娘，你要小心红离，她不是我们这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