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可惜,他是帝王,而姑母连同窦氏、陈氏……甚至……甚至阿娇都是他的掣肘。
阿娇
这个沉寂太久,又始终盘旋在他心中的名字,乍然一浮起,便如千万根细银针笔直扎进心间一般,霎时血珠四溅,心悸难忍。
天子定了定神,缓缓轻出了口气。
他摆手挥退了婢女,在病榻前坐下,刚毅的眉眼间漫上一层温煦:“什么君臣尊卑,今儿就是犹子来看望姑母。”
馆陶大长公主闻言欣然一笑,亦不再坚持,“让陛下挂心了。”
她勉力昂起头来,仔细用目光描摹着天子的脸庞:“能在入土前再见陛下一面,真是再好不过了。”
天子不禁叹息:“姑母也太悲观了。”
馆陶摇了摇头,笑道“也该到我去见先帝了。”
她眉目慈和,神情从容,似乎还隐隐有些期待一般。
既然馆陶大长公主对生死这般不忌讳,天子索性也不说那些自欺欺人的安慰话了。
“姑母放心,两个表兄及陈家,朕都会看顾好的。”
馆陶大长公主却是连连摇头,“儿孙自有儿孙福,陛下无须为他们费心。但是”
她顿了顿,目光诚恳,语带哀求:“如若可以,姑母倒真有一事相求。”
有什么事情还能比后人祸福更叫姑母牵肠挂肚?
天子心下纳罕:“姑母但说无妨。”
馆陶大长公主却垂头不语。
天子会意,摆手屏退左右。
待偌大的寝室彻底空落下来,馆陶大长公主方才缓缓抬起头。
她定定地望向天子,开门见山地道“求陛下开恩,让阿娇入土为安吧。”
天子只觉得天灵盖倏然一凛,浑身的血都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