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对不起暴露了藏身处吗。
这有什么好对不起的,又不是他的错……要是我警醒些……真是孩子啊……
时世慢慢睡沉了。
周晏言盯着被子隆起的弧度——她睡着了。
男孩嘴巴抿着,慢慢露出一个弯弯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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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件后·第三天·白天】
“啪”,瓷器碎裂的声音极清脆,那声线像直接撞进了心脏上,突突地跳。
周涵山掀开门冲进去,门板砸在了墙上发出巨大的声响,在房子里荡起的回声里,他看见了餐桌的一边坐着他妈妈,另一边一站一坐是一对男女,三十多的样子。
他瞬间意识到他们是谁——君君的爸妈,爸爸姓陈。
陈父穿着灰条纹白衬衫,黑西装裤,没打领带,上三颗纽扣解开露出大片偏黑皮肤。面相天生的和气,眼睛很亮,竟还像个带着梦想的年轻人,虽然穿衣有些邋遢。
陈母身形窈窕,穿着长裙配西装外套,鹅蛋脸,眉修得像柳儿枝,杏眼儿含着水,像是哭过。
他想起那个叫君君的小孩,长大后就是她妈妈的样子,而现在她本来会美好的未来……
冲进来时的气势瞬间弱了下去,虽然他并不认为这是他妈妈的错,但若说没有责任,这话他也说不出口,有些后悔当初为什么没有拦住妈妈。
但再想这些又有什么用。
他站在了妈妈的身后,踩到了瓷器的碎片,听见咯嘣的一声脆响,一只手放在她的肩上,似乎这样就能传递力量——
一个人生活太孤独了,所以他允许了妈妈收留了别人家的孩子,若说责任,他也逃不过,他愿意承担。
他任陈父陈母打量,客气地点头示意:“我是周涵山。”
周奶奶低垂着眼不看对面的夫妻,声音沙哑:“这是我儿子。”
周涵山:“你们好。”
他顾不上对面的夫妻,低头看憔悴的妈妈:“妈,你去休息会儿吧,我来跟他们谈。”
三个人坐在桌子两边,是谈判的架势,而且很明显的由于谈话不愉快,夫妻中的一个摔了茶杯。对此,他心里冒着火气,却只能压着,他觉得他们是在欺负妈妈脾气好,但又能怎么办,人家孩子丢了,是在自己妈妈的照顾之下丢的,急切之下……总该体谅些,只是委屈妈妈了,她该多难过啊。
周奶奶摇摇头,拒绝了。
她不想去休息,不想做梦,她太害怕了,害怕梦境成为现实。
想着眼泪又止不住地涌了出来,君君……晏晏……都是奶奶的错……要是我去送饭……要是我不让她们去外面吃……
她怔怔地望着手掌心的纹路,想象着它牵着一只软乎乎的小手,童稚的声音仿佛也在耳边响起——
“奶奶——”
回不来了……
陈母看着对面的男人——看着还很年轻,年轻有为。西装领带,面容帅气,气质非凡……听说月薪就几十万。
每年都忙,自从他们从村里搬来镇上后还从没见过,只从街坊邻居口中领略过一二,现在一看,不愧是母子俩,气质一脉相传,都带着一股文秀的书卷气。也同样长得好。
诺君长大了如果也有这种大家闺秀的气质,肯定能嫁进有钱人家。
陈母可惜地想着,她慢慢坐下去,周涵山在她身上仿佛看见生意伙伴势在必得的神气,心紧了起来。
她开口了:“诺君是我和老陈唯一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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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晏言因为敲门声睁开眼睛,望过去——通往室外的那扇门下方有个小门,正打开着,装着饭菜的塑料托盘被一只枯瘦的手退了进来——门关上了。
他端着回来放在床边,肚子在咕噜咕噜,但他看了看团在被子里的女孩,睡*****拧了下眉毛,他凑过去额头对额头地试她的温度,觉得严阿姨喂的药起了作用,松了口气。
他抱膝坐在床上看着陈诺君发呆,他不明白为什么她明明长着一副柔软好欺负的乖巧样子,在黑暗的房间里被绑着醒来却不哭,拉着他逃走的样子勇敢极了,就像电视里的英雄,面对严阿姨的时候又像爸爸一样叫他心安。
他戳了戳女孩肉肉的面颊,没有醒,玩耍似的在女孩肉肉的脸上按出一个个凹陷,脸上笑容明显,却措手不及地对上一双褐色的眼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