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就发展成这样了呢?明明一开始他并不想隐瞒什么的。刚开始他没有道出实情,的确是因为他困乏累极了。后面他慢慢恢复了,他又想着事情复杂一两句话说不清楚,等他完全康健了再说。后来他已经完全恢复,生龙活虎了,他又觉得此时再说又为时已晚,所以他想挑个恰当的时机。嘴上安慰自己说是红烧肉的迷惑,可是心里却清清楚楚地知道并不是这样。
他依恋的哪是红烧肉,明明是做红烧肉的人。
到底是大猫依恋许隐,还是梼杌依恋许隐,梼杌自己也混淆了,他分不清。变回原形时的自己确会带着原始的心性,没有了人形的束缚,不可避免地会比平时放纵一些。爱好自由是动物的天性,梼杌从不会刻意抑制自己兽态的天性,是什么样就什么样。
这也不是他第一次变回原形了。前一回他变回原形的时候,比这次伤得还要重上几分。他奄奄一息躺在深山老林里头,头顶是层层叠嶂的枝叶,脚边有黑眼的小蜘蛛窸窸窣窣地动,忙着在烂根的灌木两头织网。渴了就张嘴等叶梢的水珠落下,累了就在这朦胧的雾气中休息,靠着林中万木之灵治愈躯体。但按理说活了这么多年,七情六欲,俗尘凡世都早已看透,功名利禄花红酒绿早就是过眼云烟,摆在眼前也懒得伸手去够。说他迷恋一盘索然无味的红烧肉,不足以让人信服。
所以梼杌在尝试找出答案,用神的真身。他告诉自己,那份沉甸甸的依恋或许是本性在作祟,兽态的他总是带有动物的几分莽撞,唯有以梼杌的身份和许隐相处他才能知道离不开你许隐的是大猫还是梼杌。
他并不想逃避什么,或者掩饰什么,他只想知道最终的答案。大猫对红烧肉的迷恋发生在饭桌上,所以他和许隐的交流也要在饭桌上。他其实一点也不关心盘子里鸡蛋的形状和汤上飘着的一点绿是韭菜还是葱花还是菜叶子,也不想知道土豆是切成丝要用多少力度。他只是单纯地想要和许隐聊些什么,又不想表现得太刻意。
许隐本来正讲得起劲,但当她发现梼杌并没有回复一句只有她一个人在唱独角戏的时候,她就乖乖地闭上了嘴巴。
“您是不是不喜欢猫啊?”许隐小心翼翼地问。
“没有。”
“我好像说太多话了。”许隐挑起一大坨白米饭塞进嘴里,低着头拼命嚼。
“你好像很喜欢那只猫。”梼杌竖起耳朵,端坐起来听许隐的回答。
“当然喜欢啊。”许隐毫不犹豫咽下嘴里的白饭,道:“大猫胖胖的,虽然有点傲娇,但它腿短短的,肥肥的好可爱。”说完许隐还拿起手中的筷子,小拇指抵在筷子的三分之一处兴冲冲地告诉梼杌:“它的腿大概只有这么一点短。”
“猫不是丹顶鹤,优点并不是腿。”梼杌一点也不想承认自己腿短,可无奈这是事实。为什么要把注意力放在腿上呢,就不能放在脑子上面吗?据他所知,猫的智慧可不是一般物种可以想比的。
“的确,猫的特长不是腿短,是捣乱。”
“我不认同,猫大多都很懂事。”梼杌从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捣乱了,他对许隐的说法不服。
许隐听到懂事二字后没忍住,噗呲一下笑出声。为了保持最后的餐桌礼仪,她紧捂住嘴,两肩抖得像大风过境时的树梢。
“嗯?”梼杌不明白哪里好笑。
“您没有养过猫吧?”
“养过。”养自己可不是养过么,他没有撒谎。
“您以前的猫很懂事从不捣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