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白顿了顿道:“那能等我会儿,给我一点时间吗?”
红菊点头,也不询问,也不催促:“好。”
说完红菊施术,奇异空间瞬间消失无踪,他们则出现在一开始的地方。
茶白笑道:“谢谢你,红菊。”
她担心之前胡同口的那个孩子。那孩子与她有漫长的亲缘关系,是她收养的孩子的第六代子孙。
红菊说的没错,茶白是个奇怪的人。她固执己见,成年偌久,因为没遇上喜欢的人,也不愿意将就。
家中一直催促她,茶白不为所动,父亲特别生气,“你已经适龄该结婚了。不结婚,以后你老了无所依靠,要怎么办,我总一天会老,到那时谁来替我照顾你,你叫我怎么放心。”
茶白既是愧疚又是无奈,于是去领养了一个健康的孩子,办理了一系列十分复杂繁琐的程序。
还有孩子身体各项检查,疫苗之类的,茶白都认真仔细做好。
他是一个三四岁的小男孩,长相安静可爱,表现的很是乖巧,似乎害怕茶白会不要他。
没关系,以后有很长的时间,他们会慢慢熟悉的。
茶白心意坚决,父亲知道后很无奈,随她去了,不再管她。好在她并非家中独女,希望弟弟妹妹能缓消父亲的怒气。
不奢求父亲谅解,不过是希望他能放一些心,一直生气对身体不好。
虽说儿孙自有儿孙福,捧在掌心二十多年的女儿,如今却是这样,如何不伤心、心疼。
茶白用了三年时间,无微不至的照顾,温柔关心精力,让小男孩与自己熟悉,因为熟悉,亲情培养出来了,所以孩子开始调皮闹腾了。
养儿方知父母辛苦,茶白深切体会到了。对父亲的愧疚也更深了,时常打电话回去,虽然一开始很生气不接,到后来慢慢说几句话,修复几年的亲情。也算不错了。
可惜,好景不长。
一日孩子幼儿园园长打来电话,语气惊慌恐惧,说有两个孩子被绑匪持刀绑架了。
当时茶白脑子空白了一瞬间,园长说一个孩子就是她家的。来不及思考,她当即赶往幼儿园。
茶白尽管尽量让自己冷静理智下来,但看见孩子见到她就撕心裂肺哭救就防线崩溃,绑匪很不理智,持刀对着人群比划毫无章法,他怀中抱着两个娃娃皆处于危险中。
警察赶到与之交涉,绑匪语词错乱,大概表达了自己的孩子也是这幼儿园的,却一直被人欺负,回家也不说,老师也不管,于是怒急之下持刀进入幼儿园。
茶白也是尽量不刺激绑匪,叫他把孩子放下,镇静的家长耐心劝说,表示理解他。
本来事情已然缓下来,突然一个女人赶来尖锐叫道:“你干什么!……快把我的孩子放下!……我要把你送进监狱!……警察你们还愣着干什么……”
后面的茶白不知道了,当看见绑匪受到声音刺激本来紧绷的神经,喊着“别过来,你们别过来”把刀子朝向怀中孩子的时候,她就什么也听不到了,只凭本能迅速朝绑匪夺刀撞开绑匪——
“pu!”刀子入体,人群瞬间安静,茶白倒地,欲察看孩子如何,只感胸口剧痛,似有液体流出,意识开始模糊,一手朝向孩子,终究无力垂落……
人群似乎有人在叫“救护车,快叫救护车”,后来茶白一切都不知晓了。
直到过了很多年后,那个孩子已经长大,已经结婚,已经年老,茶白才逐渐清醒,以魂魄的方式。
茶白看到一个老人,正对着她的牌位她年轻时候的框像烧香祭拜。
茶白看到牌前的香炉中,有许许多多香火后残留的小木棍,已经快满了。
随后一个个年轻人,或抱着孩子燃香祭拜,眼中有不解的,有司空见惯的,但这些人的脸上都挂着虔诚。
一段时间后,他们相继离开了,只余下老人,在蒲团上,他已经年老不能久站。
茶白想了想,还是没能记起他是谁,直到老人絮絮叨叨仿若讲述自己的一生。
原来这个老人就是多年前的养子,自己身亡后,一位自称是茶白朋友的男子,到茶白父亲处,表明要接手茶白的养育小男孩的意思。
父亲拒绝了,他知道这人的确是茶白小时候的玩伴,后来偶有联系,听说做了大生意去了外地。
本以为女儿一直不肯嫁人是因为在等他,但后来听说他结婚了,还有了小孩,父亲就打消了这个认知。
自己养的女儿自己知道,绝不会对有妇之夫有想法。茶白的葬礼他都来过,此番说要交接领养,父亲很诧异,但是不能认同。
男子有自己的孩子,怎么还会养别人的孩子,是小时候玩伴的也说不过去,而且这孩子情况特殊。
男子也不强求,后来拜访几次,说明自己不会亏待这个孩子,甚至愿签下协议,而且表示由男子扶养,这个孩子能得到更多的资源和机会,长大成为有用的人……
听到这,茶白惊讶了,隐约想起这个玩伴,感叹,“他不像这么热心的人。有钱人果然任性,不过对于这孩子,却是好事。看今天这情况,他的确做到承诺了。真得好好感谢他。”
茶白转念一想,“还是算了,现在他年纪也大了,我还是不去吓人类。”
茶白双手合十:“这样感谢一下好了。”
接着老人继续回忆——
父亲让他三天后再来,思索很久,开解了孩子许久,同意了。男子签了协议,盖章永久有效,保留在父亲手里。
男子不负承诺,后十年父亲见证成果,就把协议烧了。
男孩不肯改和茶白领养定下的姓氏,男子亦似乎没有要改的意思。双方很满意,再后来,男孩长大了,对父亲和男子,同样孝义。
男孩成家立业,成为了伟大的人,之后的子孙后代,都为茶白供奉香火,每逢节必不错过,无一缺少。
老人声音苍老缓慢,却吐字清晰,似乎在对逝去的报告她不在的时光,所发生的一切。
茶白想去擦眼泪,发现没有,也是,都成鬼了,怎么会有眼泪呢。
当初意识弥留之际,知道男孩没事,庆幸自己不是独女,担忧父亲。
现在知道大家过的好,已经很知足了。
一段时间后,老人寿终正寝了,带着微笑离开的。茶白下意识来到花店,却发现她买不了花,只能到墓地鞠躬算是敬点心意。
对于孩子的世代子孙香火供奉,茶白不觉得自己应该理所当然接受。她只是不愿意将就婚姻,不使自己膝下无依才收养了这个孩子。
为了不使挟恩求报,不使得到帮助而心安理得,她循循善诱,以身作则,让自己和孩子远离这两种类型的发展趋势。
可惜没能坚持到结局,而且最后扶养男孩成人的是另一个男子,茶白觉得受之有愧。幸而男孩被抚育的很好,心性没有长歪,恪守孝礼,吾心甚慰。
苏醒了多年之后,茶白没有看到过其他的鬼魂,感情随着时间的充斥渐渐淡薄,守着一个又一个孩子长大成人,再老去,新的生命出生……
牌位前的祭祀香炉换了一个又一个,凡人的生离死别替换,未曾使之间断,而茶白亦未见魂魄有消散之异。
她大概明白了自己因何醒转,因何成为有感知的鬼魂。
漫长的岁月,茶白习惯了守护他们,这天看到一个孩子被另一群孩子堵到了胡同口,便跟了上去。
随着香火的供奉强盛,茶白发现她的魂体凝实了,而且有些许影响人类的生活的能力。
她未急着插手,这些孩子的光芒纯粹,兴许是误会,正观战,突然就进入了一个奇异的空间,遇见了古装小男孩,红菊。
于是现在剩下的一点时间当然是继续之前的旁观了,胡同口一群小孩围住一个孩子,他们中有一个领头的对被围住的孩子说了些话。
听了之后,茶白哭笑不得。原来是因为一个可爱的小女孩,好在领头孩子只是吓吓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