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云华今天有种预感。

什么预感呢？

他自己也说不上来。

他只是根据从早上开始自己右眼皮就一直跳，太阳穴还突突的痛推断出来了。

嗯，多半是昨儿熬夜改公文改出来的。

想到这里，他不禁觉得有些好笑。

若是放在从前，他连着改上个几十年都没有问题的。

可是现在呢？

他好像才改一个多月吧？

老了，还真是老了。

“老师，”在他第五十六次揉太阳穴的时候，一旁的坐着的风化雨终于忍不住问道，“可有什么不适？”

“没，”他忍着头痛，挥了挥手，道，“你继续。”

“好吧。”他担忧的看了他一眼，还是点头，拿着一沓厚厚的公文就讲了起来。

然后……

他头就不怎么痛了。

哎呀妈呀声音太大了。

只能说，风化雨不愧为“仙界第一师”：声音洪亮，吐齿清晰，字正腔圆，直震得他灵台一片清明。也难怪在他的课上每个人都听得津津有味，即使是最枯燥的历史课，也没有一个睡觉的。

睡不着啊。

要是换做是其他人讲课，早就睡倒一大片了。

比如他的课上……

“哎，”他感概道，“子润啊，你说为什么人和人之间的差距那么大呢？”

“……”没有跟上自家老师节奏的风化雨。

“你看看你，”他自言自语道，“都一把年纪了，我看你上次连着上了几个月的公开课，为什么你身体都没事呢？”

“老师，”他提醒道，“我们是仙。”

“嗯。”

“还有，”他十分认真的说，“你比我大。”

所以你不能说我是“一把年纪了”。

这是他的隐含之意。

“……”

陈云华无言地盯着自己徒弟佝偻的身躯，突然想起这个残酷的事实。

是的哦，他年纪最大。

“好了好了，不聊这些了。”他直接略过这个悲伤的话题，“宗比进行得怎么样？”

“今天就结束了。”风化雨想起那群小兔崽子，头也开始痛了，“也不知道他们争不争气，这次还能不能把‘天下第一’的招牌保住。”

“没事，”陈云华倒是满不在乎，“难不成你对自己的教学水平还不自信？”

“他们是我的徒孙，”他解释道，“不是我亲手教的。”

“好吧，”他改口道，“那难道你对你的弟子还不自信吗？”

“……”好有道理的样子，他竟然无法反驳。

“其实也不是没有自信，”他抚须长叹道，“主要是他们这一辈人才辈出，不提静水宗的花零露也罢，单是何折堂的竹猗竹青师兄弟，就够他们受的了。”

“你要是实在是担心，就去看看吧。”他见他仍然很担心，便提议道，“我改得也有些乏了，顺便也去散散心。”

“也好。”

监控宗比的地方离这里并不是很远，于是他们也没打算御剑，就这么慢慢地踱过去，也不失是一件乐事。

沧笙山并不在仙界，而在人间，是一座名副其实的人间仙山。刚刚破晓，正是一日之首的早晨，山间还残留有昨夜露水的气息，混合着浅浅淡淡的醉人花香，柔柔地拂过他的肩头，一直软到他心底。

“我记得，”陈云华望着这一片明媚春光，感概道，“沧笙山重建的时候，仙界许多人都笑我们选了这么一个偏僻地方，离仙界这么远不说，还没有半分仙气。但我倒觉得，人间不挺好的嘛，弄得那么冷嗖嗖的作甚，自己看着碍眼不说，还容易迷路。”

“老师，”风化雨淡定地看着一脸陶醉的他，一语戳破真相，“我们当年不是因为没钱才选的这里吗？”

“……”他尴尬的咳了咳，看似一本正经地说，“别乱说，这里本来就是沧笙山的原址，是那个败……咳咳，我师尊沧笙散人亲自挑选的隐居之地，仙脉集聚，是百年难遇的极品洞府，仙门宝地，怎么能说是因为没钱才来的呢？”

“……”你最大，你说什么都对！

“掌门！寒水上仙！”

后面有人叫他，他回头，看见一张熟悉的脸庞。

“药阁的人？”他回忆着他的名字，“眠……”

什么来着？

“眠抱玉，眠晓。”虽然他没有说出他的名字，但他一脸受宠若惊，“掌门您竟然还记得我！”

“啊，是啊。”他有些心虚地转移目光。

“哎？”风化雨问道，“你不是去处理魔患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这就是我想问的事，”眠抱玉的声音突然变得有些小心翼翼了，“掌门，我……”

哎，这莫不是在害怕？

莫不是他的形象在弟子间过于威严，而导致弟子们都不怎么敢来找他？

真是。

“没事，你问吧，”他尽量做出和蔼可亲的表情，安抚道，“只要是我能说的，我会回答你的。”

“好的，”他终于放心了，“那……”

“掌门，你有弟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