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她起了顽心,故意问些奇怪的东西为难他,他那墨色眸子便带着笑意看着她,直到她自己忍不住吐吐舌头先认错。
他伤好离开的时候,她记得自己说他有大才,日后定会在整个永宁朝大放光彩。而他,只笑着说了句后会有期。
从相遇到分别,他们都没有问过彼此的名字。
直到后来,他们真的在齐阳知府的百花宴上碰见了,噩梦却就此开始。
从此,他再也不是那个坐在槐树下,一身白衣,儒雅如玉的男子了。
笔尖的墨滴落在纯白的宣纸上,瞬间洇湿了一片。在旁伺候的红珠出声提醒,她才止住思绪,换了张纸,专心抄起了经。
夜里,她做了个很长的噩梦,挣扎着惊坐而起,浑身上下都被汗湿透了。
睡在榻脚的红珠听到动静连忙爬起来,点了灯,用温水沾了帕子替她擦脸。
“小姐,又做噩梦了?”看着杭云素苍白的小脸,她眉头紧皱,“还是那个梦吗?”
杭云素点点头,神情虚弱恍惚。
刚来燕京的时候,她几乎每天都做同样的噩梦,到后面才好一些,只有要去千重寺的日子才会这样。今天却又发作了。
梦里杭家血流成河,她跪在陈庭归面前求他高抬贵手,他却冷笑着踢开她,一声令下,父亲就身首异处。血溅在她脸上,冰凉刺骨......
胸口一阵绞痛,她无力地揪着衣领,大口地喘气,红珠连忙轻抚她的背,连声安慰。
“小姐,大公子不会有事的。他答应过你,不会伤害咱们杭家的...”
今天她也在亭子里伺候,知道杭云素在担心什么。可惜她没用,什么都做不了,只能一遍遍地在她耳边低声抚慰。
不知过了多久,杭云素才逐渐平静下来,由她扶着躺下。
红珠坐在床边,一下一下轻轻拍着被子,直到杭云素再次入睡才停下。
躺回被子里,她却怎么也睡不着,眼前不断浮现那日的情景。
一间肮脏可怕的地牢,充斥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她家小姐鬓发散乱地缩在墙角,衣裳半褪,露出大半雪白的身子。面色苍白,眼神涣散,一动不动像是没了生机。
那天本来是很开心的日子,她们本打算上完香偷偷跑去后山采些杜鹃花再回府,可半路上杭云素却丢了。等她找到她时,一切已经天翻地覆。
她已经想不起当时是怎么回的杭家,只记得路上她一直流泪,杭云素哑着嗓子叫她不许哭,再哭的话,整个杭家都会有灭顶之灾。她听话,不哭,抱着杭云素把眼泪往肚子里咽。
她一直不敢问在地牢里发生了什么,只希望她家小姐能平安渡过这难关,从此以后离那人远远的,只当这些事都没发生过。
她的小姐是极好的人,一定会否极泰来,哪怕要她拿命去换,她也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