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仲川虽身子由不得自己但五感皆在,因此他将那视为娇宠的女儿一字一句都听了个清清楚楚。男子瞳孔骤缩眼中神采也逐渐黯然,他手上动作流畅而那毫笔终于在写完最后一句“吾叶长清贪念富贵,抛妻弃子,经此一遭前尘往事皆如飞烟,同心鸳盟恩尽断绝”后停了下来。
少女抬手那张白纸便悠悠地飞到了她手中,而那毫笔变成一道银针沿着男子的拇指指尖一路沿血脉而上直至他的倴发腑脏里。
叶星怜垂着眼睛吹了吹那纸和离书细细叠好收进了袖中,随着她缓缓抬头堂上三人的手脚皆都能随心而动了,叶听月为自己方才说的一席话痴痴愣着,更是不敢抬头看诸人脸色,只那坐在最高处的叶仲川声音颤动地问道,“你这妖物,方才进入我体内的那是什么。”
“叶长清,当年我不过三岁你便接了如今厅上这位回府,以酒醉担责为由隐瞒你二人无媒苟且之事。”少女纤长的手指指向穿着鲜红罗裙的林皎皎,“方才你听闻叶听月所言痛心地怕并非是因她的恶毒而是责怪你自己竟然昏聩,更心惊此事被捅了出来叫你那张脸上无光。昔日你总以真爱之由来描述你与林夫人的恩爱,那银针便是我送你的一份大礼。”
“若你对旁的女子动了分毫的旖旎心思,那针便会搅动你的五脏六腑,叫你痛得翻江倒海生死不能。但若是真如你口中所言那般缠绵,自然就不会有旁的事。”
叶星怜目光一转,落在林皎皎脸上,那妇人双眸中含着痛惜怜爱的目光朝着堂上白衣男子望去,双眉紧蹙眼中若含秋水,端叫一个华风婉转。少女思及幼年曾见过这姨娘的辛辣手段,嘴角上扬,露出一个盛大的笑容来,“至于叶夫人,自然也是有份的。您以一农女之身混到如今的地位怕是暗地里使了不少劲,既是夫妻,便该坦诚以待。您身上那蛊叫伊人,今日以后只能随心而行,否则皮囊腐朽红颜老去,谁又知晓恩宠不再有没有可能。”
这便意味着,日后再耍下作肮脏的手段都会被置于人前。若有违逆,容颜便会一日一日地变老。可若随心变会让叶仲川知晓,他也会一日一日地厌恶、疏离于她。
眼下之局只可取一人安稳,无解,是一步死棋。
林皎皎思及此处与往日曾做过的一切,微微站起的身子不由得又倒回了那梨花木的椅子中。
叶星怜转身便要离去这时一只娇嫩的手扯住了她的衣角,少女沿着那手看去对上叶听月一双暗藏怨恨的剪水瞳,又听得她绵绵地说道,“姐姐,是月儿错了,不该被蒙蔽了双眼陷害你。求求你,绕了父亲和母亲吧。”
曜曜黑光一闪而逝,叶听月只微微听见一声细长的龙吟接着手中握住的那片衣角便被割了下来,她整个人没了倚靠便陡然瘫倒在地。接着她下巴上一凉,锦衣少女抬眼看去发现那秀润天成的叶星怜正以一柄黑亮长剑挑起了她的下巴,目光逡巡似在端详一件稀世珍宝。
“叶听月,我父亲早在那年扇了我一巴掌后便死了,而我的母亲也因这厅上一对眷侣化作一捧黄土。”
“你叫我,如何饶。”
“还有,小月,你从小到大说谎脸上虽无所显现但眼睛早就暴露了,真是,难看,至极。”
一阵微风拂过,厅上哪还有少女的影子,叶听月只觉下巴一落,那刺骨寒意弥久不散渗入肌理里。
她便起身提着裙角追了出去,院中疏疏落落,那姹紫嫣红的几十盆珍贵牡丹竟也跟着少女没了踪迹,清朗无云的空中只传来一声粗噶的乌鸦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