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榻上的少女呼吸平稳胸脯上下匀迭起伏,只是比起往常模样她眉间却多了一道黑色水滴的印记。封睨望也看不出个所以然,目光落到叶星怜的腕间那里现在有着一道肉色疤痕。哪怕用灵力治愈过,依然留下了痕迹,可想那时的情形多么决绝而惨烈。
“那头黑蛟后来如何了。”
“估摸着是跌落西碧海里去了,若想再有化龙的机会怕得又等上百年。”
封睨望摇了摇头心中叹息感慨,但他瞧见楼泓引的模样眉头又皱紧了几分。灰袍美髯的男子脸上没了平日里不正经的神色,他眼眸深邃细看却又极为空洞,呐呐出声道,“她可知道若是青行晚去半步,便只有身死道消的下场了……可真是我楼泓引的好徒弟。”
一听这话封睨望就知道他是气狠了,床上的小姑娘看着冷心冷性却最是重情不过,泓引师弟痴迷起修炼来什么都不管不顾了。入道两年叶星怜对他的衣食住行也是细心百般地料理,将小离湖的一切打理得井井有条。
难怪他如此动怒。
以自身修为铸剑,真是太乱来了些。
叶星怜其实依然能听到感觉到,只是睁不开眼身体处于像沼泽一样浓稠的混沌中。丹田里灵力枯竭天灵处干涩而疼痛,这时有只冰凉如玉石般的手握住少女的手慢慢为她输入灵力。
柔和而纯净,床上躺着的少女眉头一松渐渐舒展开。
青衫男子坐在一旁,他收回自己的手支起下巴细细打量这位小师妹。她面若莹玉,眉间缀着一黑色水滴,垂眉敛目的模样又好似佛子不惹尘埃,若是来日精心雕琢不知该有何旷世风采。
其实差一点点她本来就是他们流霜顶的小师妹。
那股灵力沿着手臂穴窍一路蔓延至四肢百骸,叶星怜慢慢引导着它们在丹田内盘旋,僵硬的身体内总算有了点灵力。少女试着动了动自己的手指,心随意动,丹田旁不知何时多出来的一黑色水滴因这灵力的滋蕴陡然膨大起来。
沈云谒隐约听见龙吟之声,他看向床榻不一会儿便见少女睫毛轻颤,睁开的眼里一片茫然。叶星怜偏头看向男子声音哑然,“抱……琴客。”
青衫男子眼睫俶忽扇动听见这话一下笑开,眼里漾着细碎水光笑声温柔,他抬手摸了摸少女脑袋,“乖,我是你沈师兄。”
少女眉间的黑色水滴印记已消失不见,她费力举起另一只手来到他面前,然后缓缓摊开掌心,那里赫然躺着一片黑中带金的鳞片。
“在我丹田里的,应是那只蛟所赠。”
“啧啧,竟然是心头鳞。”
楼泓引两指夹着那鳞片来回打量,他高兴极了一手拍在叶星怜肩上。少女穿着一身月白罗衫脸色苍白,她一下子握拳抵在唇边咳嗽起来,“咳咳,师尊,请注意些力道。”
蓄着美髯的中年男子自得地搓弄自己下巴上的胡须,这小小鳞片上有金光缭绕握在手里便有细长龙吟,这下自己乖乖徒儿的佩剑便有着落了。
封睨望接过那片心头鳞以指尖轻击果然有龙吟传来,他看着站在一旁的沈云谒点了点头,“青行带阿怜去好好逛一逛流霜顶,我和你鸿引师叔商量一下铸剑之事。”
“是。”
叶星怜朝两个人福礼然后乖巧地跟在沈云谒身后走出了大殿,殿外满目苍翠云雾缭绕很是符合封沈师徒二人给人的感觉。见少女极有兴致地慢慢欣赏,沈云谒也不加打扰只在合适的时候为她细细地介绍。
流霜顶的峰顶能看见玉迫江,身旁男子绿衣临风修长手指指向远处高耸的接天石碑,“每日太阳从碑后显现,日光如潺潺水流注入玉迫江,所以这里才叫做流霜顶。如有机会,师妹一定要来见一见这奇景。”
少女微微笑起来,眉目就更加生动,她郑重地“嗯”了一声转身抬头与沈云谒直视,“一定。”
她白衣飘然整个人如粉幼新荷,一身的清皎,沈云谒眼睫低垂率先一步移开了视线,他手指下移停在一片灰雾处,“那里就是小离湖。”
“沈师兄,老祖那本《九天熔炼录》上记载的广寒仙是……你当日所背的那张琴吗。”
沈云谒也不避讳点了点头,“是,我早些年为了寻剑也见过那本书,对这柄连老祖都没见过的剑向往不已。后来在蓬莱一秘境里九死一生,才得到了这把可琴可剑的广寒仙。”说着他覆手翻转,一团灵力里便凭空出现了一张琴。青衫男子笑着问少女,“师妹可想一听这琴。”
“好。”
男子席地而坐,便准备开始弹琴。纤长的手指甫一拨弄便有清韵琴声随之而起,音律随性肆意让人想起恣纵明亮的打马少年也有修仙之人不受羁绊纵横捭阖的快意淋漓。
人向来是慕色而好艾,万物生灵亦追逐着美好之物。就在这琴声回荡间,苍翠层叠的山峰里有白鹤、群鸟为此所吸引一一现身,其中竟然还出现了一只通身雪白的鸾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