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宥一伸手,衣袖恰恰挡住苇一。
敏行。原来是她,都长这么大了。
他离开京城,乌飞兔走,竟然已七年。
谢宥一歉然,弯腰看着小女孩,“我家妹妹素来顽劣,没惊到小郡主罢?”
敏行抬眸看眼前少年,复又垂下,嘴唇紧抿,漂亮的眼睛有了雾气上涌,看得出是在强忍住。谢宥一看那秀美的小脸,有些心疼,却不好安慰。
敏行,他是知道的,她父亲萧逸本是前朝高帝最倚重的将军,力抗北朝大军,两平国内叛乱,奈何功高有逆,趁天子病重起了反心,历朝将军黄袍加身的太多,高帝素来猜忌多疑,一杯鸩酒了了萧逸性命,阖府家眷流放北地,因她是襁褓女婴,免遭颠沛。
当今天子起兵导火线据说就是兄长被害。当时敏行尚在襁褓,父亲敬萧逸将军,曾接这个小女孩在谢府养过一阵子。
后来当今圣上寻来一直养在自己身边。因她父母双亡,身世可怜,天子偏爱有加,连最骄横的二殿下灵璧都对她颇为偏让。
王谢杨陆几大家族多有走动,世家子弟从小一处玩耍,对敏行却是避而远之。这里面还有个原因,当年萧逸平乱有功,恰她出生,高帝萧振一高兴就许了门亲事,言若下一位世子出生,便与萧家小女定为娃娃亲。不等后宫妃子们怀上龙嗣,高帝就暴毙了,正大举南伐的北朝皇帝元也停止进攻,道“礼不伐丧”,又来了封书,上面写的分明:北朝引弓之国,南朝衣冠之属,今闻南天子归,心有戚戚焉。汉礼曰:礼不伐丧,愿止兵。
这个时候王权更替,前昏帝和他叔叔皇位抢夺战日益白热化,收到北朝来书,都巴不得北朝赶紧退兵。内忧外患当头,事少一件是一件。
南朝抢皇位的抢皇位,站队的站队,敏行和前朝皇室这门亲事谁也没留心。
三月萧逸鸩死,四月高帝驾崩,六月萧越打到京城,昏帝吞金自尽,哀帝立,哀帝继位月余,禅位萧越。
这时候敏行身份就有点尴尬,虽然萧越已为兄长平反,天子一言九鼎,可群众心照不宣的认准她是罪臣之后,历史就是历史,岂是当权者说篡改就篡改的?
群众的眼睛雪亮,群众可不买账。
南朝士族最重清誉,最是有骨气,世家大族不齿她出身,都庆幸她许了前朝皇室,省的当今皇帝哪天一高兴,将这郡主赐婚自己家,那家族百年清誉就完蛋了。
身为王孙公子,谢宥一这些人自懂事就知道自己身份,娶妻要取门楣家世。故而对敏行是避之唯恐不及。
谢慎一谢定一正寻哥哥,远远看见众人,谢定一忙三步并两步跑了过来,看见敏行,围着她转了一圈,品评道,“小妹妹,你很好看嘛。你叫什么名字?”
谢定一自小就没正形,谢宥一忙推了他走,怕再生是非。
谢家兄妹离开后,敏行躲在荼靡花架下,小小的脑袋缩在膝间。灵璧托起她脑袋,将姐姐揽在自己小小的怀抱里,“你是最好的。我会永远永远永远陪你玩啊。”
“永远有多远?”
“不知道。我想是一辈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