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幼的时候,兰夫人就怕带尖儿的东西,长大后好一点,对于绣花针不怎么怕了,当然了,她女红稀疏平常,只是能看而已,平日里也不怎么用绣花针。她最怕的就是针灸银针,上次抱着兰姐儿看李疏给自己扎针她就有些怕,只不过那针当时不是给自己扎的,所以怕也能忍着,可这会儿针要扎自己,她就有些坐不住了。
“吃药不行么?”兰夫人张口发问,她自己都没发觉,她的声音有些打颤,还带着点儿祈求。
李疏显然是没想到兰夫人平日里那么刚强的人,怕针。他针已经捻在手里了,李家有世代相传的独门针灸方法,银针还比寻常大夫用的长。
“娘。”李作尘从外面又走进来,满脸关心,“还是用针吧,是药三分毒。”
他这么说,明显是为了日后有事儿把自己摘干净。
兰夫人心里清楚,李疏心里明白,昨儿机缘巧合在李疏床帐里听见全部,后来跑过来告密的兰桂也知道,就连兰麝都明白是怎么回事儿。
满屋子人,连金枝和老夫人派过来“慰问”的玉娘都在看李作尘演戏,偏他自己浑然不觉。
话说到这儿了,这针要是不扎,可就假了。
兰夫人只能硬着头皮点点头,她知道,自己不是兰姐儿,李作尘又在旁边目光灼灼的看着,李疏这针是一定要实实在在的扎在自己身上的。
“伯母,咱们扎三针就行。”李疏捻着长针犹豫了一下,说声得罪,另一只手在兰夫人太阳穴附近按了按,找准穴位,起手飞快的把针扎了进去。
针灸是扎完了还得捻针,兰夫人先是觉着太阳穴附近的头皮微微一痛,就跟平日梳头时扯着头发差不多。她刚放松下来,想夸赞李疏的技术好,就觉着那处地方又酸又胀,原来是李疏开始捻针了。
第二针,李疏说是要扎头顶百会穴。他依旧是按了按兰夫人头顶,找好穴位,但下针的时候,他那针是偏着的。
针斜插入兰夫人头发里,又被李疏用了个巧劲儿捏折,剩余部分在头发上直立,看着跟扎进去没区别。
兰夫人来了精神,心里也松了口气。
第三针就更好办了,扎的是后脑。李疏装模作样的扎针捻针,还顺手把刚才捏折的针尖收入袖子里。
李作尘再怎么仔细,也不能凑近岳母身边看人家扎针。他只看清了太阳穴附近那针,是实实在在的扎了。又见兰夫人头顶,脑后,都有银针悬着,便没发现有假。
在屋子里待了片刻功夫,在兰夫人催促下,他转身离开,去了铺子。
他前脚出远门,后脚就有机灵小丫头跟上,直跟到他上了车,又骑上准备好的驴,眼看着他进了铺子。
这边儿,兰夫人确定李作尘走了就嚷着要拔针。李疏憋笑上前把针去了,还把断针拿出来给兰夫人看,免得兰夫人忧心。
“吓的我一身汗。”兰夫人也不怕丢人,自己用帕子擦了擦额头,“好在不疼。”
“好大夫施针是不疼的。”李疏坐下喝茶,面上笑吟吟的。
“不对吧?”兰夫人摇头,“我记得我年幼时生了病,特意从老远的地方请了大夫来,扎针特别疼,疼的我险些晕死过去。”
李疏皱起眉,“这什么大夫?如此扎针,是治病要是要命?”
兰夫人愣了愣,随后笑了起来,“世上大夫,哪儿能都有你这个本事。”
她记起来了,那大夫,是爹找来的,可不就是想要自己的命么。
该走的已经走了,兰夫人收拢自己的心思,开始与屋子里几个人密谈。
当然了,兰家如今的密谈,其实也就防范李作尘自己。但毕竟事关重大,所以除了玉娘外,金枝、玉枝、瑞珠,素蕊,都自觉退出正房,大家搬了几个小凳子过来,在院子里晒太阳聊天守门。
怕兰桂昨晚因为太生气学话学不明白,所以李疏详细的又把李作尘昨晚言行举止说了一遍。
他一边说,一边偷看兰麝的反应。但因为偷看的过于明显,他话说完,兰麝就冲他笑了笑。
“不必担心我。”兰麝腰背挺直,手上端着茶盏微笑道,“我如今,没什么听不得的。”
李疏不由得心生赞叹,李作尘总说兰家女儿缺乏教养,可兰麝现今这模样,比京中官宦人家的大小姐都有气势。
“先是兰姐儿,然后是娘,再接着是我。”兰夫人不由得笑了起来,她拿手点了点兰桂的脑门,又指了指窗外兰姐儿和兰麝暂时住的屋子,“就连你们姐妹俩的出路,他都一人决定了。”
兰桂气的破口大骂,李疏拉着她的袖子,温柔的劝慰。
兰麝依旧端着茶盏,她慢慢的吃着茶,唇边挂着一抹冷笑。
“姐,你赶紧休了他,我看也不用等抓着他害姐儿的证据了。”兰桂气鼓鼓的,自己灌了半盏茶。
“急什么?”兰麝放下茶盏,用帕子轻擦嘴角。
“你该不是心软了吧?”兰桂有些发愣,姐姐莫不是还没有对李作尘死心?
兰麝没理她,直接把脸转向李疏。
“李公子。”
“是。”
“你要拿李作尘勾结京中要人的实证,可拿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