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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如此,你就先收着罢!”少年将大氅又裹紧了些,“你先回去瞧瞧他们几个,本少主要亲自去挖了那件东西,随后就来寻你。”

“遵少主令!”美艳的女子答应着,一溜烟的跑没了影儿。

骆鹏说什么也想不到,骆家堡因今日得了白衣少年相助,免去灭门之祸,却也从此,被他讹诈的日子便多不胜数。

“今日多谢少侠出手相救,他日若有用得着骆家的地方,请尽管开口!”骆鹏气息不稳,挣扎着向粗裘少年的背影道谢。

他不知,今日一诺,到后来还真的帮了粗裘少年一个大忙,此是后话。

官道上,一团白影从粗裘少年身边掠过。若非天黑,以那团白影的速度绝对会让人以为是自己眼睛花了。

白影疾行无声,不闻气息,只余衣带当风。

他那向来沉稳的性情被激起了几分好奇,此等轻身功法不在自己之下。一时兴起,他旋身施展开‘狂歌’疾追而去。

白袍少年抱着一个半尺来高的酒坛,一阵风般刮进了松源镇唯一的客栈。

“掌柜的,烧一条江鱼,再炒两盘小菜来!”少年犹自带着童音,清清脆脆。

他将怀中那个酒坛放在桌上,围着桌子转了两圈,一会咬着手指歪着头打量,一会叉腰瞪眼,样子十分的逗趣。

小伙计将菜一一上桌,他仍然在盯着那坛酒发呆。就在小伙计又一次回身看他时,忽见他一掌拍在坛口,将泥封震碎,扯去捆绳,掀开封纸,倒了多半碗出来。

小伙计吓了一跳,急退了好几步才站定。再去看时,白袍少年唇边的那一抹笑痕竟十分的顽皮。掌柜的隔着柜台好奇的打量着,就见那碗中内升起一团淡蓝色的烟雾,拢在碗口,久久不散。

少年端起碗,一股清洌似雪的酒香散了半室。他将碗凑近唇边小饮了一口,蹙眉含住,一点一点让酒慢慢的滚过舌根入喉。

半晌后,他才咯咯的笑开,一口气将碗中剩余的酒水喝了个精光。

粗裘少年将内力提升到了极致,仍然未能追上那团白影。他在小镇外收住脚步,带着微微的可惜进了松源镇唯一的客栈。

客栈里只有独酌的清雅少年,此时已敛尽杀意,气息慵懒。身上仍旧裹着那件被鲜血所染的白狐大氅,星星点点的血渍,似是冬日将尽时盛开在枝头的红梅,妖娇偏又纯净,带着淡淡的冷香、浅浅的疏离。

粗裘少年只一眼便确定,这人就是刚刚自己追丢的那团白影。

白衣少年已经有了几分醉意,桌上的菜一口未动。他一连喝了三碗酒,蛋青一样嫩白的脸颊微微泛起了红晕,似春日里桃花初绽时的颜色。

他竟不知一个人喝了酒会这般‘娇艳’!粗裘少年被心里突然跳出来的两个字吓了一跳,他有些移不开眼眸,只为贪看他颊上那一抹颜色。

“请你喝酒!”白衣少年将站在进门处的粗裘少年扯至桌边,倒了一碗酒塞进他的手中,微仰着头傲娇的道:“本少主等了整整三年,今日看在你出手相助的份上,便宜你了!”

清洌的酒香从碗口散出,白袍少年自己端起一碗饮尽,又添了两分醉意,笑嘻嘻的看着粗裘少年。

粗裘少年瞪着手中多出来的酒碗,细看了一回那碗口的蓝烟,凑近唇边也喝了。

“好喝吗?”白袍少年点漆一般的眼睛里写满了期待。

粗裘少年从不与人亲近,他性情生冷,少年老成。此时对上白袍少年两汪深潭一样的眸子,微微有些动容,“嗯,这酒可有名字?”

“嘻嘻,临江仙!”白袍少年脸色更艳了几分,胜过桃瓣,娇若腊梅。他又倒了一碗递过去,“这酒来之不易,我摘了燕山独有的燕草,北漠的高粱,以冰泉之水蒸馏所得。”他得意的看向粗裘少年,“这冰泉水极是难得,透骨之寒,需蒸馏后在冰雪下深埋三年才能慢慢释去寒意,方入得了口。”

白袍少年伏在桌上呢喃:“这是本公子第一回酿酒,看在你这般识货的份上,本公子请你喝十样新酒……”眸子闭处,敛尽所有气息。

一坛还剩多半的临江仙尽数落入粗裘少年的肚腹,意犹未尽中醉倒在桌边。这是他十七年来第一回喝酒,也不知是酒易醉人,还是白袍少年脸上那几分颜色更醉人。

未及午夜,盼了整整一个冬天的雪忽然就来了。

漫天鹅毛般的雪片肆意的翻飞,狂风怒吼,夹杂着沙粒来势汹汹。天非天,地非地,目所能及不过丈许,亦皆白茫茫一片。

一夜间,松江府被大雪掩埋了半截。普通的房舍,雪已经没了半窗;低矮或年久失修的房屋,偶有坍塌,无声无息的被埋进了雪下,死伤了许多人。

满城泣声。

粗裘少年整整睡了两天两夜,直到第三天午后才醒过来。忆起那夜之事,匆忙整衣下楼。掌柜的告之:“公子,您喝醉后,来了一个极美的女子带走了那个小公子。”

他微沉了沉眸色,心头忽然生出一丝对江湖的向往。

次年春闱,他一人独夺文武状元,名噪一时。从此远离了心目中对江湖的那一丝向往,他也不再是他自己,一切皆与东楚存亡息息相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