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誉带着茶茶来到一个巨大的铁笼前，里面横亘着许多被砍下来的树干，乍看之下，这是一个空的铁笼，但茶茶知道，在铁笼深处——在黑暗中，起码有数十只狼，他们正警觉地看着来者。

“到了，你接下来什么打算？”段誉问。

茶茶也不知道，思索片刻，她对着铁笼，轻声说道，“有谁认识连的吗？”

铁笼里稍微有点动静——茶茶的心脏快要跳了出来——但很快，铁笼又归于沉寂。

茶茶不死心，又问了一遍。

还是没有回应。茶茶等了一下，心跟沉底了一样。转过身想走的时候，一把苍老的声音从铁笼里传来：“你，认识连？”

茶茶惊喜地转过头，一只伤痕累累的老狼从黑暗深处走了出来。

“是的，我还认识斑，紫，大央和陇，还有小历和小樽，还有……”老狼打断茶茶，冷冷地说：“认识，又如何？”

茶茶怔在原地，一时不知所措，老狼两只浑浊的眼球此时正冷冷地盯着茶茶，整个身子已经和黑暗融为一体。

再看段誉——这人从老狼开口讲话的那一秒，嘴巴就又合不上了。

茶茶担心再这样下去，他的下巴真的会脱臼。

茶茶冷静了下来，她想到了老狼他们所遭遇过的灾难——从灵林之地那样一个辽阔天地，到人类世界的这一个狭小铁笼，每日都要忍受着自由被困、生存领地和权利被掠夺的苦楚，身上的一条一条新老交错的疤痕更是触目惊心——原本内心比天还高的骄傲，现在竟如此轻易地就被绞杀——当光明无法保护他们，不如从此与黑暗为伍。

茶茶问：“你们想回家吗？”

在黑暗中，老狼的眼神因为听到“家”这个字，亮了起来。

“当然。”老狼叹了口气，“在这里，没有谁是心甘情愿被抓走的。被迫离开家园，来到这些可怕的地方，每天都要被成千上万的人类围观、评论，还经常要被迫表演，不表演就要挨打，还经常挨饿——我无时无刻，都想立刻回家。”

“那……你知道，灵泉已经休眠了吗？”茶茶问。

“什么？休眠？”老狼睁大了眼睛。

“对的。它已经不再流出泉水了。然后，就在刚才，”说到这里，茶茶的声音低了下去，“斑、大央、紫和陇，还有连，他们全都也进入了休眠。”

老狼半天说不出一句话。过了半晌，他开口道，“我们要回去，把人类都赶出我们的家园。”

茶茶看着老狼的双眼，老狼的双眼不再灰蒙蒙的。

这也许就是大央执意要让被捉走的同胞们去救灵泉的原因了。只有深切感受过恐惧，只有曾经无数次坠入至最深层的黑暗中，只有无数次尝过暗无天日的感觉，当有一线生机升起的时候，他们会毫不犹豫地捉住这线生机。在这个时候，恐惧对于他们来说，反而被他们化作奋起战斗的动力。

而这种动力，正是灵泉一直渴望的、最纯粹的生命力。

此刻，茶茶也觉得全身充满了动力。她问老狼：“你放心吧，我会带你们回去的。”

“就凭你，你要如何带我们回去？”

“就凭我，也能带你们回去。”茶茶坚定地说，“只要你告诉我，还有多少动物在这里，他们在哪里，以及，当初你是从哪里过来的。”

老狼沉默了很久，而铁笼里的其他狼只，也渐渐从黑暗中走了出来。茶茶粗略数了下，跟预想的差不多，这里大概有三十几只狼。

“这个地方关着的动物，全部来自灵林之地。”老狼选择相信眼前的人类少女，“而要找到他们，并不难。通道也就在附近，等下我带你们去就可以了。”

茶茶心中一喜，连忙大力地推了推段誉，让他拿铁笼的钥匙出来。

段誉拿着钥匙，却面带难色：“可是……这是我爸的……”

“不是你爸的。”茶茶严肃地说，“这里没有一样，是属于你爸爸的。你清醒一点。”

段誉看了看老狼，和老狼身后那几十只伤痕累累的狼，他点了点头，打开了铁笼的门。

“为了节省时间，”茶茶看了看表，现在已经四点十五分了，“我们分头去把动物放出来。我去那边，段誉去那边，老狼，你去那边——可是没有钥匙啊？”

“直接砸锁吧。”段誉说。

“好。我们直接砸锁。”茶茶看了眼段誉，继续说，“五点钟，我们带着所有动物，回到这里集合。”

天已经快亮了，茶茶担心保安林叔会开始巡园，段誉摆摆手：“才不会，动物园八点开门，林叔一般七点五十分才起床。放心去找吧，但记得动静不要那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