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总是觉得他跟斑是同类,虽然是不同物种,但又如何?躯壳只是形式,深入灵魂的真相,是如此惊人的一致。只是,斑沉稳,他轻佻,这也只是各自面对纷杂世界的不同态度而已。和而不同,才是理想的境界。
此时大央却觉得心力交瘁,当他看到奄奄一息的泉眼,他知道他体内的能量也所剩无几,但同时的,对于灵林之地的衰败,他第一次感到手足无措——这种无助感,快要把他击败。
体内的能量终于有反应了,却不料像是蜡烛被风吹灭前的微小颤动。大央的能量,在微微的波动之后,归于未知深处。他两眼一黑,直直地从茶茶的肩膀上掉落到早已干涸的、由石头垒起的河道里。在他彻底昏迷之前,耳边是他所珍视的同伴们的惊呼声。他想,也许是不厚道,但他实在没有力气了。没有能量的他,是不是终于可以从这上亿年的流连中解脱,好好地休息一番?
斑冲到河道旁,小心拾起没有他一个巴掌大的大央,大央蜷缩在斑的掌心里,双眼紧闭,似乎已经没了呼吸。陇闭上眼感应了下大央的能量,然后睁开眼对他们说道:“大央貌似只是休眠了,就跟这泉眼一样。但是,如果他再不醒来,或者这泉眼如果再不复苏,他们就真的消亡在时间里了。”
想到死亡,不知怎的,斑的表情似乎松动了点,茶茶急了,带着哭腔说道:“我不要你们死掉,不要。”自从大央昏迷,她能真切感受到,旁边的几个伙伴——特别是斑——他们动作看起来迟缓了许多,哀痛的情绪在他们之中蔓延着。
茶茶生怕他们身陷在这种情绪中走不出,如果真是这样,那照他们之前的说法,他们体内的生命能量因为要承受这种沉重的哀伤,想来势必会锐减,换言之,他们终将会因为生命能量急剧耗损而倒下——他们,被哀伤击败了。
第一个被击败的,是紫。紫靠在石头旁边,两只长耳朵耷拉着。幼狼形态的连走过去,舌头轻轻舔了下紫,紫轻轻闭着眼睛,没有反应,连把身子蜷缩在一团,紧紧靠着紫。斑始终珍重地捧着大央的身体,但他也靠在了石头旁边。陇紧紧挨着斑。茶茶慌乱地一下子摇摇紫,一下子推推连,一下子晃晃斑,脸上又急又恼,可是刚才还跟她开着玩笑的他们,现在却都紧闭着双眼,毫无回应,茶茶的眼泪夺眶而出。
而此时此刻,就在山洞外,灵林之地的一切,也正迅速地凋亡——河水停止流动,而那些正飘在半空中的河流也保持着定格的姿势;一大片一大片的银河叶子顷刻间凋谢,它们和树上的银白色叶子一起,颜色都从原本的银白,变成了褐色;原本湿润的土壤,水分却在几秒的时间里,瞬间被抽干,这让原本还专注着挖土的段园长奇怪不已,他等了一会儿,耸了耸肩,然后就从通道处回到了人类世界,他计划着第二天再过来看看;另一边,灵林之地的动物们,他们体内的生命能量也加速着消退,在还没来得及反应之前,他们就一个接一个地,在不知所措中倒下——小历和小樽在玩耍时,身子突然无力,他们在倒下之前,两只小手还交叠在一起;正和天宁讲着话的松鼠,也毫无预兆地倒下,天宁面目表情地看着在他面前倒下的松鼠;白鹿太太正在看着她的三个孩子玩闹,在三个孩子相继倒下之后,她惊恐地站起来想向他们走去,却在下一秒也倒了下去……
死亡的巨大阴影,笼罩着灵林之地,刹那间,天地失去了色彩,连风都停滞不前。
山洞里,面对着倒在她面前的同伴们,茶茶终于冷静了下来。她擦了擦眼泪,开始思索她接下来的行动。
之前大央说,要和她一起回到人类世界解救那些被抓走的同胞——现在看来,要靠她自己了。
也许这就是他们需要茶茶的原因,因为只有茶茶是不受灵泉休眠的影响,大央他们兴许是预料到自己体内的生命能量并不能支撑他们到胜利的那一刻,所以事先把茶茶放进他们的计划中。而为什么偏偏是她?茶茶现在倒觉得,这或许就是一个概率性问题,因为梦境的通道开启,谁也不知道这个通道将要连接到谁的梦,如果通道连接到段誉的梦,那段誉就代替了她,站在了这里。而这种概率性,冥冥中反应到了陇的预言中,陇捕捉到了这个概率性,然后把这个概率告诉了大央,大央接着就让斑去找这个概率性指向的人——茶茶,这样一来,茶茶就成了被选中的那个人类。
那么现在问题来了,茶茶是否能够顺利把其他动物都带回来呢?
茶茶原地躺了下来,闭上眼睛——她在尽力让自己睡着——她还没来得及知道森林的那条通道在哪里,她的同伴们就恶作剧一样地,睡着了——茶茶始终相信他们会醒来,就当这是他们跟她玩的一个小把戏吧——而现在来看,她只能从那个她知道的那个通道,回到自己的世界,再把其他动物带回来——成不成功先不管,先去那么做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