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卿自己都觉得自己有些不是人,她拍了拍心口,轻咳一声道,“先生,师生一场,我为您洗刷冤屈,您未曾……不是,我未曾请您吃过一顿饭,今日这顿便算我请您的,如何?”
屋内只有她一人,她不说话,便没了声响。
颜卿等待片刻,继续睁着眼睛说瞎话,“先生不回答,学生就当先生默认了,那便快些入座吧。”
她坐在一侧,拿起筷子夹了块肉,放在对面的精巧食碟中。
做完这个,良心上的不适得到片刻舒缓,颜卿咽了下口水,道,“那学生就不客气了。”
说完开始享用桌上的各色佳肴,到底是长公主,自幼学习仪态,即便是吃东西,也细嚼慢咽,十分雅观,不像谢梓安那样。
因谢梓安傍晚时会来,颜卿也不敢吃的太过,只能吃一点边角,并未将菜肴的摆盘弄乱。曾经总是她看着别人吃这些,如今换自己来吃,只觉得比想象中更加美味。
颜卿真想冲出去告诉世人,自己便是长公主,赶快锦衣玉食伺候着。
但这念头一起,便被理智迅速压下。
颜卿苦笑一声,打开正对着灵堂方向的窗户。
飞雪夹着哀乐声、舞鹤声,来到这间屋子,告诉颜卿,死去的长公主要出殡了。大公主府内挂满的白绸,被下人一条条收起,送去给丧葬的队伍,让他们带入公主陵。
颜卿心思一动,回身拜了拜牌位,“先生,学生去送自己一程,去去就回,回来给先生诵经。”
说完,她打开房门,往灵堂方向而去。
颜卿与其说是送自己一程,不如说是去送夏侯护一程。那是与她成婚五年,未行夫妻之实,却要在她死后,去她陵墓前搭灵棚,为她服丧一年的人。
丧葬队伍前,一男子面色肃然立在棺椁前,他身穿粗麻孝服,捧着须由亲近之人摔碎的丧盆,他身后的金丝楠木棺上,写着‘安阳’二字。
这是颜卿的棺椁,而这字,也是颜卿生前为自己所写。
命运啊,还真是个奇妙的东西!
在道士喊出“摔丧盆,起棺!”后。夏侯护用力将丧盆摔在地上。
夏侯家到底是武将出身,虽然近年来不忠于本职,喜欢玩弄权术,但不可否认,武将的家风尚在,这一摔之下,丧盆碎片四溅,像是真将死者生前的祸,摔了个干净。
摔丧盆,起棺椁。
颜卿站在假山后,望着远处的夏侯护,呢喃出声,“弘文馆时我就说过,你赢不了我。”
他一走,夏侯家的没落已成必然,守丧一年,待他归来时,当今右相的位子也会换个人,颜卿背靠假山,低叹口气,帝王家的子孙,果然没一个好东西!
只是还不等她自我厌弃完,那边的夏侯护就开口了,“吾与吾妻自成婚以来便恩爱有加,吾妻贤惠,死前唯愿吾能帮陛下分忧治国,为此不惜让吾休妻另娶,虽夫妻一场,情分难断,但死者为大,吾妻之遗愿,为夫的今日便在诸位亲长的见证下,为其达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