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她到家，天已渐亮。

为防止吵醒奶奶和蓉姑姑，姚若尘蹑手蹑脚地进门，冲向厕所。

灯突然亮了。

奶奶躺在沙发上，哑着嗓子问：“咋才回来呀，若尘？”

姚若尘又掂着脚尖走向奶奶，笑着抱住奶奶的肩膀：“又等我？”

奶奶笑：“就知道你这个疯丫头得天亮能回来，等着，奶奶给你煮了粥。”

姚若尘笑着偎在奶奶的肩头：“还是奶奶了解我，饿的前胸贴后背啦。”

奶奶朝其做了一个禁声的动作，朝另一间卧室的门努努嘴：“小点声，别吵醒你蓉姑姑。”

姚若尘急忙捂住嘴，眉眼含笑，一副尴尬的样子。

奶奶：“快去洗洗，吃完了赶紧睡觉。”

奶奶说完，转身去厨房，姚若尘冲进洗手间。

姚若尘打开水龙头，抹了香皂，对着镜子洗脸，氲氤的水汽中，镜子里恍惚出现那张棱角分明的脸和他放在腰间的手……。

姚若尘用力甩动头发，今天真是鬼见愁！奇怪的人，奇怪的事，奇怪的心情！

待她洗漱出来，客厅里的电视机已开始播报洪水救援新闻的声音，她兴奋地窜了过去。

“蓉姑姑！”

“哟，我家抗洪救灾的小英雄回来了？累坏了吧？”

说话的，是刘晓蓉，大红吊带睡裙，波浪长发，精致的脸——姚若尘母亲的发小。

从父亲车祸去世，到母亲酒精中毒而死，八岁的姚若尘就跟随奶奶一起生活，也从那时开始，她便下田种地，收割，甚至喂猪，做饭，虽然奶奶疼她入骨，可中道崩裂的家也让奶奶处于崩溃的边缘，又因为双双没有劳动能力，祖孙俩生活拮据，受尽人情冷暖，看淡世态炎凉。

好在，母亲的好友刘晓蓉，也就是蓉姑姑，时常接济和探望，让祖孙俩勉强度日，和刘晓蓉的关系，也宛如至亲，姚若尘急于就业，也急于报答刘晓蓉。

“不累，蓉姑姑，你怎么起这么早？”姚若尘收敛思绪，笑呵呵地回复刘晓蓉。

“我今天想给抗洪一线的人做点饺子，一会儿去早市买肉馅。”

“那我陪你去。”

“小英雄，你不累啊？都一晚没睡了？”

“没事，我帮你把肉馅什么的放到餐厅后，就回来补一觉，然后你们包完饺子叫我，我带你去现场。”

“哟，还是我们家小英雄，知道心疼我！好，那咱赶紧吃饭，早点出发。”

姚若尘笑着点头，端起桌上的粥，狼吞虎咽。

奶奶在一旁，欣慰地笑看姚若尘，伴随一声怜爱的叹息：这孩子，太懂事，懂事的让人心疼！

这些年，虽然说自己辛辛苦苦地抚养姚若尘长大，可这个孩子又何偿不是自己生活的希望和寄托？为了节省学费，早日出人头地，她放弃就读高中的机会，来到滨城就读中专学校，还不是心疼自己，想减免学费，早点孝敬自己？唉！只希望她现在吃的苦，将来有幸福弥补！

虽然受洪水的影响，早市上的人少了很多，可叫卖的小贩，三三两两的人群，纯野生江鱼、农家院小菜……，依然人声鼎沸，满是生活的烟火气儿。

姚若尘从未见过这么大的农贸市场，简直比家里的赶集日还热闹，她忍不住东看看西望望，有衣服，有饰品，有鞋帽……，简直应用尽有。

在肉摊前，刘晓蓉笑着挑选剁馅的猪肉：“老板，这腰条多少钱一斤？”

“八块。你要做啥吃？”卖肉的小贩拍打案板上的猪肉，抬头问刘晓蓉。

“做饺子馅。我买的多，你能便宜点吗？”刘晓蓉笑看小贩，知道他给的八块不是底价，凭她在商场摸爬滚打多年，什么心思，什么质量，一看对方的表情就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小贩立时热情起来：“大妹子，你是开食堂还是开餐馆，你用量大，我肯定优惠。”难得一个大客户，无论如何，都要给她留住。

“不！”刘晓蓉摇头：“我就是想给江边救援的人包点饺子，我平时做西餐，不用猪肉。”

小贩听闻，眼光立马亮了起来，声音也格外热情：“送江边援救人的，那，这样，姐，我给你6块一斤，怎么样？就当我也为咱滨城争一点光，出一分力。”

刘晓蓉笑着点头：“行，那你帮我搅一下，免得回去现剁，麻烦，人手也不够。”

小贩点头，拿起一块肉就切成小块：“好嘞，姐真是好人，有爱心，有责任，也有能力，像我，一天又孩子上学又是父母要养活，真是心有余力不足。”

刘晓蓉打量小贩，浓眉大眼，却周身油腻，黝黑的皮肤，一看就是干粗活儿的人，一如曾经的自己：虽身在黑暗，却心向光明。

“好好加油，你会越来越好的。”刘晓蓉忍不住轻声鼓励。

小贩显然震惊这分热心，眼里掠过一丝尴尬和惊喜，无奈地笑笑。

姚若尘盯着手中粉色的发夹，爱不释手，根本忘了来此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