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骨露於野,千里无鸡鸣,这是何等渗人的境况。
若是不知便罢了,此时接到了任务,众人哪里还敢耽搁,当即就马不停蹄地赶往发现白骨的伊阙县,终于赶在日落之前,抵达了伊阙县衙。
伊阙县衙对他们倒是重视得很,得到消息以后,县尊大人亲自带着县尉、主薄、两班捕快,把他们隆重地迎进了县衙,宛如看到了救星一般。
“哎,不良司的诸位大人,可算把你们给盼来了!”
伊阙县的县尊姓胡,一见到纪青璇一行,他那张胖脸上就露出了感激涕零的表情,其他人也都松了口气。
“县尊大人辛苦了!”纪青璇忙道。
“看来事情真挺严重”郭烨打量着伊阙县众人,心中不由一阵惊讶。
原来,包括胡县尊本人在内,伊阙县衙的每一个人看起来都精神萎靡,眼睛更是熬得跟兔子一样红通通的。
他记得很清楚,不良司的卷宗上就有说过,县衙的捕快夜夜都去荒山蹲守。他本来还以为这只是下面人的托辞,如今看来,人家还真没玩忽职守。
想来也是,毕竟辖区内出现如此骇人听闻的事情,只怕连县尊的日子都不好过。上报刑部,也是他们实在没办法了,不然等鬼神之说一流行起来,案子更难破了不说,民心不稳可是大事。
“诸位里面请!本官已经吩咐膳堂准备了晡食为诸位接风。只是乡野之地,没什么好吃食,怠慢了诸位还请见谅啊!”胡县尊客客气气地说道。
看他这模样,郭烨等又在心里一阵苦笑。
能把堂堂一县之尊,活活逼成跑堂的小二模样,可见这案子给衙门的压力有多大了。
“此时天色还早,用膳暂且不急。县尊大人还是先带我们去看一看连日来收殓到的白骨吧!”纪青璇连忙阻止道。
“好,好!那可真是辛苦诸位了!”
确定了众人是真心来侦办案子,而不是来打秋风的,县尊愈发欣喜。
他连忙招呼道:“林仵作,林仵作!快带诸位大人去你那仵作房里勘验尸骨!”
“诸位大人请随卑职过来。”
林仵作从人群中走出,冲不良司众人做了个延请的手势。
伊阙县的这位仵作,是个身材枯瘦的中年人,唇上留着一撇菱角翘须,这种胡须在隋朝时期甚是流行,到了如今蓄的人已是极少。
和所有人一样这林仵作的眼中也是布满了血丝,袖口处还沾着褐色的污渍,估计这些天也是一心扑在案子上,根本没好好休息过。
一行人跟着林仵作,来到了后衙东厢的仵作房中。
此时虽然日头还未完全落下去,但房中已经掌上了灯烛。
随着林仵作开门的动作,灯火被吹进来的微风拂动,摇曳不定,映得仵作房中也是一片阴森。
张小萝兴奋地走在
前头,刚一跨进房门,就发出了“呀”的一声惊呼。
这可把后面几人都吓了一跳。
林仵作更是疑惑地打量了她两眼,在他的想法里,不良人应该都是见多识广的精兵强将,却是不明白怎会把这般娇滴滴的小娘子也放出来办案,而且还是个鼻梁高耸、眼窝深陷的胡人女子。
郭烨忙扭头瞪了她一眼,张小萝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低声道:“实在是有点吓人嘛!”
郭烨摇摇头,也不说她。
可当他自己看清了仵作房中的景象时,也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
只见在仵作房中央,一溜长案排开,案上摆着的,全是白森森的骸骨,有的头骨还破损不全。
此情此景,配上昏暗摇曳的灯光,当真是有如地狱一般。
尽管来之前郭烨就已经在卷宗上看到,说伊阙县衙挖出的白骨已有数十具。可枯燥的字眼终究无法和摆在眼前的白骨相提并论。便是当初在苏瑞娜的胡思堂中,以死人血肉为食的食人妖花下,他也未曾见过如此多的尸骸!
“这有没有可能是乱葬岗中的陈年尸骨,年深日久暴尸于外?”郭烨问道。
尽管明知林仵作在写给刑部的文书中不大可能出现如此明显的误判,但他还是下意识不愿意相信这么多人都是为人所杀。
“绝无可能。”
林仵作摇头道,“这些白骨上大多带有利器切削的伤痕,伊阙毗邻洛阳,这些年境内并无兵灾,亦无匪患。若是乱葬岗的无主尸体,怎会全都带着刀伤?”
“简直是丧心病狂!”
郭烨闻言,恨恨地痛斥起那不知在何方的杀人凶手来。
陆广白倒是没他表现得这么义愤填膺,径直来到案前,取出褡裢里的小锤、小锥子等验尸工具开始勘验。
只是从他迫不及待的态度中,就能看出他的心情其实也不平静。
毕竟这一大堆的骸骨,只要不是冷血怪物,任谁看了都平静不下来。
林仵作一早便知来人之中有仵作,此时便规矩地立在一旁,将自己的勘验所得一一道来:“因现场并未发现骸骨之外的其他身体血肉,所以致命伤无法判断,亦无法判断这些伤势究竟是生前或者死后造成”
“嘶!”
此言一出,人群中顿时爆发出一阵倒吸冷气的声音。
纪青璇原本站在一旁一直不曾开口,陡然听到这么句话,不禁失声道:“你是说,他们有可能是活着被一刀一刀剔干净身上的血肉的?”
这可真是骇人听闻的恶行了!
看到众人相顾失色,林仵作忙道:“林某只是说出了其中一个可能性罢了。”
“要确定有没有这种可能性倒也不难。”陆广白正低着头一节一节地细细查看案上的骸骨,闻言头也不抬地说道。
“竟可以勘验出这刀伤是生
前还是死后造成的?”林仵作闻言也是一惊,但下一刻随即明白过来,人家到底是不良司派来的人,自然是要比自己这样的乡野之人懂得要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