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柷眉目不动,
“那彭卿以为如何?”
彭锡明作揖道,
“末将以为,陛下理应彻查礼部与鸿胪寺。”
顾柷在心里悠悠地叹了口气,暗道,
好个“狗咬狗”。
“那彭卿以为朕该让谁去彻查此事?”
小皇帝微笑道,
“是刑部,还是大理寺?”
彭锡明一怔,就听顾柷又道,
“明悬三尺,严绳大憝,典至重也。”
小皇帝严肃地板起小脸,
“白马清流、乌台党狱,唐宋人事之废兴尽在于此,彭卿岂能忍忘前人之事?”
彭锡明怔仲片刻,继而吐息一口,道,
“陛下说得是,古人云,‘前事不忘,后事之师’,《荀子》又云:‘贵师而重傅,则法度存’。”
“陛下既有唐宋荣覆兴亡之叹,自然心权营度,无须他人汲汲营营,枉作‘诲尔谆谆’之情态了。”
顾柷又在心里冷笑一声,暗道,
这哥们还挺会顺杆儿爬。
面上却淡笑道,
“《吕览》中云:‘人主贤则人臣之言刻’,彭卿能同朕费这番口舌,也是合了春秋之义啊。”
彭锡明闻言即知多言无益,小皇帝显然另有打算且心意已决。
他笑了一笑,又说了几句颂圣的谦辞,刚要作揖离开,就听顾柷开口道,
“对了,陆梁鸿还给朕送了几只海东青,说是能伴朕围猎,‘力能搏虎’。”
小皇帝轻咳一声,
“只是朕近来阅览史书,得闻洪武四年时,外邦进呈海东青,太祖皇帝命群臣献诗,宋文宪公因有赋云,‘自古戒禽荒’,意为古之贤君当以沉溺田猎为戒。”
“‘内色外禽’又是《尚书》之语,朕素无射猎之好,这海东青养在西苑里倒是可惜了,不如就送予彭卿罢。”
彭锡明一愣,一时不知小皇帝哪里来的念头,只得行礼谢恩。
顾柷见他应下,自觉已然表示过自己未曾对其起疑,于是这边彭锡明才谢了恩,那边小皇帝就挥退了他。
待彭锡明退出门外,顾柷又斜过身子,对着黄案上堆叠如山的奏折支起了额头,
“真是……”
——真是比在现代和陆峥嵘斗智斗勇都累。
站在一旁侍立的吴仁仁听小皇帝幽幽地叹出口气来,忙不迭蹑手蹑足地走上前,悄声道,
“陛下,怎么了?”
顾柷闭目道,
“‘积羽沉舟,群轻折轴’啊。”
吴仁仁没听清,
“陛下说甚么?”
“仁仁。”
顾柷按着额角,
“你细瞧彭锡明方才言行举动,他会不会是以为,朕才是这一系列血案的幕后凶手?”
吴仁仁心下一惊,旋即吣口笑道,
“陛下多虑了,奴才瞧彭大人与素日无甚分别。”
“是么?”
顾柷顿了一顿,道,
“他字字句句维护太傅,甚至为太傅跪叩请赏,可提及‘兵权’二字时,他却寥寥数语,似乎不愿多说的样子。”
吴仁仁嗫嚅道,
“这……情势如此,彭大人纵使有心……”
顾柷接口道,
“倘或朕今日见的是谢珽,方才朕拒绝彻查礼部与鸿胪寺时就会开口,以朝中人心不定、时机未熟之名劝朕暂缓掌兵。”
吴仁仁道,
“陛下掌兵心切,连奴才都看得出来,何况彭大人呢?”
顾柷睁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