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九章 天命无补(1 / 2)陛下怎么可能是配角首页

顾柷还是没找到那本《懋臣。

他找书的动静着实不小,除去敲敲打打不提,到最后险些连寝宫地上铺着的金砖都要被块块掀起,一一查探。

直到内造处和工部诚惶诚恐地遣官来问,顾柷这才勉勉强强地认下了自己已然穿越的事实。

“飞来横祸”也不过如此了罢。

顾柷对着眼前繁体竖排的集编史料册吁叹道。

老子原来是精神世界的皇帝,一到这儿就成了经史子集的僚隶,真是时运不济!

“天年不齐啊——”

顾柷把书蒙到了脸上,一面伸举着略微酸胀的细胳膊,一面在封页间发出了一声“命不由我”的模糊喟叹。

“……陛下?”

顾柷拿开了书。

“又怎么了?”

吴仁仁满面忧愁地凑了上来,近两日,同样的神情在他那张正在消肿的脸上出现了好多次。

“陛下如何口出此等不详之言?”

顾柷没好气地回道,

“朕方才在看前朝的《天文志,一时有感于而已。”

吴仁仁低头应了一声,

“奴才多。”

顾柷瞥了他一眼,复开口道,

“不过这《天文志编撰得好生奇怪。”

“《易经中云:‘观乎天文,以察时变’,而朕手里拿到的《天文志,却几无时变之说,纵天象有异,亦不过寥寥数语,似是有意删减的模样。”

吴仁仁恭敬道,

“陛下明鉴,‘书人不书天’,乃欧阳文忠修《新五代之法。”

顾柷冷笑道,

“《新五代可为韩通立传乎?可尝于《唐本纪大书‘契丹立晋’乎?”

吴仁仁不语。

“如此,便是欧阳修作,也不过‘二等文字’,何能自负效仿《春秋,说甚么‘书人不书天’呢?”

顾柷说罢,将刚刚伸展得熨帖的手臂扬起一挥,把身侧那本“史馆”进献来的史料集册像秋风扫落叶一般地打翻在地。

“《史记中云,古者《诗有三千余篇,然及至孔子,所录不容十分去九,‘诗三百’之言,实乃孔子删之而后为‘三百’也。”

“如今你们倒好,一面劝着朕不要效仿唐太宗,一面自己背后倒紧着学起孔老……圣人来了!”

顾柷舔了下,用一双瞪圆了的凤眼斜睨着吴仁仁,企图盖过刚才那一顺溜式的特色失言。

吴仁仁俯下身,轻轻拾起那本被顾柷明言嫌弃的书册。

“《天文志别有不同,不能与寻常史《志一概而论。”

顾柷想了想,确定自己在现代并未听过这种说法。

“如何不同?”

吴仁仁将书册搁在了桌几上。

“宋真宗痴信天瑞……”

顾柷一听就不耐烦地打断道,“又是宋真宗天书封禅的老生常谈。”

“昔封禅事作而祥瑞沓臻,天书屡降以导迎奠安,”吴仁仁低眉,“‘一君臣如病狂’,陛下不可不引以为戒。”

顾柷见他说得一脸义正言辞,不觉有些好笑。

“你们这些人,上说着的是‘天’,心里念着的却是‘佛’,文殊师利和普贤菩萨这俩加一块儿都没你们通透,还真当朕瞧不出来么?”

“不就是怕朕往前朝《天文志里寻出些‘兆头’来发作太傅么?一句‘子不语’就解决的事儿,还牵牵连连地掰扯出这么些话来,也不嫌累得慌。”

吴仁仁温声道,

“陛下明察,奴才们说万万句‘子不语’,都抵不上释氏的一句‘怪力乱神’。”

顾柷一见他这样便觉得牙酸。

“仁仁呐,不是朕成心想唠叨你啊,只是你凭空长了一条‘苏张舌’,怎么就不学学‘阮嗣宗臧否不挂口’呢?”

“朕就是想翻查一下自己的寝宫,怎么内外各处都来人相劝呢?”

“劝就劝罢,偏就人人都能说出一堆朕都不知道的忌讳来,好像笃定了朕存心憋着一股坏水儿,想要有意栽赃太傅似的。”

吴仁仁忙道,

“奴才们绝无此意。”

顾柷“呵呵”一笑。

“是么?那你这时辰来又是为甚么呢?”

吴仁仁滞了一滞,道,

“奴才是想着陛下在屋里读书读得乏了,这时辰该起来散一散了。”

顾柷冷笑。

“朕这也算读书?”

“就是西汉人读《诗经、南朝人读《礼经、唐朝人读《晋礼,都比朕像读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