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年前,兖州泰山郡黄石崖。
山间一樵夫上山砍柴,不料雨后路滑,不慎失脚滑落崖下,只留下一个八岁的儿子孤苦伶仃。
樵夫已经死了三天,尸体俨然有了味道,引来阵阵蛆蝇。
孩子紧紧抱着他爹痛声哭泣,他拼命地挥手驱赶着嗡嗡作响的蛆蝇,生怕它们弄脏了父亲的身体。可他赶得越厉害,那白蛆凑的就越近,卖力地蠕动着肉嘟嘟的身体往散发着恶臭的尸体上爬。
哭到了第五天,可能是泪流尽了,也可能是几天没进米水的缘故,眼泪却再也挤不出一滴来了。
他紧紧的握着拳头,悲伤已然变成了愤怒,咬紧牙跟,嘴里恶狠狠地不知骂着什么。
也许是在咒骂恶心的蛆蝇,也许是在痛斥老天爷不该带走他相依为命的父亲,亦也许是在自责这次贪睡没跟着父亲一起上山。
这个孩子就是年幼的梅盛,没人知道他八岁时在父亲尸体面前,嘴里到底骂了些什么,只有他自己知道。
待到了第六日,梅盛已饿昏在地。也许是天不绝其人,此时正有一行脚散道,云游至此。
他满头银发,青衫长髯,不说仙风道骨,却也有几分世外高人之意。
此人自号华阳子,师出茅山道派,只听他走而歌道:“春日才看杨柳绿,秋风又见菊花黄,荣华终是三更梦,富贵还同九月霜”。”
待其行至崖下,一眼便看见了晕倒在地的梅盛,试了试呼吸还有气,他便出手救了梅盛,将其收做弟子,带在身边。
这一去,十七年过去了,八岁的小梅盛已经长成了一个血气方刚的年轻人。
性情阴厉的他也变得开朗了许多,时常能从他脸上看到笑容,华阳子将梅盛的变化看在眼里也是十分欣慰。
想起以前那个面色阴郁、沉闷不语的孩子渐渐从儿时的阴影走出来,华阳子是当真的高兴。
他现在已经年近七十,虽说身子骨还算硬朗,但三年五载、十年八年的恐也是极限了。身死之前,他有两个心愿:一个就是将自己毕生所学尽皆传授给梅盛,希望他能够将上清派教义发扬光大;另一个所谓叶落归根,则是希望能够回大茅峰一趟,转眼间,自己下山云游散修已近四十载,人越是老了就越发的念旧,自己的师兄弟们不知道怎么样了。
所谓世事难料,人心难测,事情总是不遂人愿。
就在回茅山的途中,路过徐州,天色昏暗,大雨滂沱,道路泥泞难行。
二人便欲借宿于乡间百姓家中。这一户人家有老夫妇两人,心地善良,乐接善缘,又恰逢儿子新婚,刚讨了媳妇儿,一家人饶是高兴,对二人也是尽心招待,颇为热情。
一夜本该无事,二人在此歇脚一晚,明日清早离去也就是了。可坏就坏在人有三急,恨就恨在人有七情六欲,不经人事的年轻人偏偏又血气方刚,那一份邪心若是上来了,不知道会干出什么事来。
夜至三更,梅盛被一阵尿憋醒,外面狂风大作,缩在被窝里着实暖和,他磨磨蹭蹭做了好半天心里斗争,这才决定下床去撒了这泡尿。
出了屋,一阵风裹着冰冷的雨水打来,吹得梅盛腿脚直发抖。于是他也顾不得上茅房了,走了三五步,寻了个墙角便就地解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