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墨影眼眸中有了一瞬间的失神,低语道:“这些毒是你下的吗?”
男子默然,他在她的眼中没有看到垂死挣扎的慌乱,也没有了方才与他对质之时欲拔剑相向的愤慨,此刻竟是有着无尽的平静与及安然。仿佛,她早已见识过了这个世上最令人畏惧的事情,死亡。
凤墨影对视着他的眼睛,淡然道:“在将死之前,我想和你说句真心的话。我从未……真正喜欢过一个人,你是第一个。即便结果是如此,我也并不曾后悔过,只可惜的是,我们却不能走到最后。”
男子怔然了一瞬,无瑕的脸庞上闪过一丝愕然。
凤墨影撇嘴笑了一笑,脸上看似温柔,却对他说着决绝的话,“此后你我不要再见了。我登仙之后,你也不要来给我守灵,从此时此刻开始,我已不想与你有半分的瓜葛。”
男子眉头紧拧,手指间似有一丝的颤栗:“你此刻所做的一切都不过是为了他,对吗?”
凤墨影略显疲惫,却忽略了他眼中的执着,都到了此刻她还有什么不可说,淡淡地回道:“她是她,我是我,你是你,他是他,怎可混为一谈。”她轻叹着缓缓地闭上了水光莹亮的眼睛。
手掌中忽然地一阵刺痛,又叫她重新张开了眼眸。
眼瞳中深深地印着他晦暗莫名的脸色,那一双眸子是她从未见过的浓墨之色,就在这一瞬间,他却似个不懂得言语的幼童般紧紧地望住她,淡薄而血色饱满的唇轻嘘,似乎是在欲言又止,却又无从说起。
凤墨影挥了挥手,并未能摆脱他五指对她的钳制。
他死死地抓住她的手,从未曾如此的用力。
就像是溺水的人正在抓住最后的一根薄软的稻草般。
凤墨影甚至有些恨怒他此刻的眼神,既然一直以来皆想要置她于死地,如今事已至此,他已将要得偿所愿,为何又要在她心如死灰,败如芒草的时候,在她决意不再相见的时候,显露出了这种无辜的叫人怜悯的神色来?
难道是戏做得久了,就连最后的一点真诚也不能给她。
就连收场,也要给她一个戏子伪装出来的假象?
凤墨影骤然吃吃地一声哂笑,脸上无喜亦无怒地道:“粉墨登台,谁能看得懂戏子的真心?只是你这样就作的太过了,不觉得吗?”
谁知他亦是吃吃地一笑,眼光莹莹,竟是要滴下泪来一般,薄雾蒙蒙的眼睛里更显得摄人心神,音色无尽低迷地道:“只怪我道行太浅,这个后宫里的漩涡太深,演到了最后,谁又还能听得见一个戏子真正的心声?”
凤墨影恍了恍神,正想要琢磨一下他话中的意思。但下意识又觉得,他既然一直以来对她所说的话,所做的事都是假的。方才一起在殿中用膳之时,他亦亲口承认了,此刻所说的一切,又有几分是真的呢?
她心疼得有些无力自持,更是提不起半分的兴致去深究这其中的真伪了。
反正,无论如何,一切都已成为事实。
他亲手下的毒。
三日后,她便要结束了这一场来去匆匆的穿越之旅。
“你叫什么名字?”他一面扣紧了她的手腕一面再一次紧迫着剑尖逼问她。声音低哑中,竟似有一丝的咽哽。
“凤墨影。”她笑着说,不会告诉他更多了。若他心中毫无愧疚,她告诉他什么皆无必要,全然皆是一场笑话梦魇若他心怀愧疚,她是更不能告诉他,就让这一个秘密成为了一根最锋锐的刺,深深地扎根了在他的心里,替她一直在这世间折腾着他,疼痛着他。
他敏慧地在她的眼中看清了那深入了灵魂里的执着,唇角微微地上翘起来,宛如堆满了无数的雪花般清透秀致,用一贯悦耳的声音说:“太多的错已无可返回。你安心,今夜过后,我不会再见你我也不会去为你守灵亦不会为此而愧疚终生。”
双唇微颤,一句句地说着冷漠无情的话,一句句地让她毫不甘心。
凤墨影心中一颤,终于摆脱了那无悲无喜的假面,暗暗地吁气道:“很好,我果然没有错识了你。”
“对呀,你从来就没有错识过我。”他笑着道,这一笑竟笑靥如花,宛如当日般让人眼前惊艳无匹。
“既然此刻相看两厌,你且滚下去罢!”凤墨影厌烦地一挣手,终于摆脱了他,剑刃在她的颈项间划下了一道轻薄的血痕,她仍不知疼痛地低斥道。
“为何不让我回去。”他慢悠悠地手持长剑,优容地转身坐在了床沿,背梁挺直,轻声地问道。
“今夜就走,三日后我死了,你必定成为最可疑之人。”凤墨影微微含笑,喜怒莫辨地道:“我怎么舍得让你死了,我要保住你长命百岁呀!就从明日起你便禁足白露宫中,无旨不得外出,也省得你日后难办,为了不守灵还要费心去寻个由头。”
男子双肩微微颤耸一下,噙起了最出众的笑意道:“多谢陛下如此美意,臣下感激涕零了。”
凤墨影双眉间的秀色瞬息有些抑郁,而后很快地,她就平静如初地道:“你也无需谢我!若有来生,我只愿不再与你相见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