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chapter 23-3(1 / 2)南江十七夏首页

hapter233命运之错3

苏起赶到省城人民医院时已是夜里九点多。康提坐在vip住院部的走道上,眼睛红肿形容憔悴。

苏起从没见过她这么颓废的姿态,一路下沉的心跌落谷底。

康提说梁水身体的先天素质原本就不如别的运动员耐扛,上次撕伤后恢复期耽误太长时间他为能拿下锦标赛,长期以来训练太狠身体终于承受不了。

这次是要参加省内比赛结果在半决赛前出了事。跟腱断裂是职业运动员的头号杀手虽然手术很成功但恢复期长达一年,且伤愈后不论如何保养如何努力,都不可能再达到曾经的竞技水平。

作为短跑运动员,他的职业生涯就此终止算是毁了。

康提说到这儿遮住眼睛,泪水滑下:“教练说,他疼得在地上打滚人还没到医院他就清楚跟上次不一样他就清楚自己跟腱断了情绪很激动哭了一路。可手术过了,今早醒来就不讲话了”

苏起擦掉脸上的泪,悄悄推门进了病房。

只有近门廊的一盏柔光灯亮着,房内静悄悄的。

梁水躺在病床上,双眼紧闭,脸色惨白,连嘴唇都是苍白的。

苏起一见他那样子,眼泪又涌了出来,她胡乱抹着,床上的人忽动了一下,他微睁开眼,并未太清醒,嗓音暗哑:“你来了?”

“嗯。”她握住他冰凉的手,微哽,“水砸,你疼吗?”

他没回答,半垂着眼,呼吸很沉。忽然,他如抽筋似的,猛抬了抬下巴,眉心紧促,表情扭曲,嗓子里发出痛苦的闷哼声,右脚在病床上踢腾了一下,似乎想动左脚。可左脚绑着绷带,动不了。

他压抑着,但陡然一阵剧痛叫他整个人抽搐了一下:“嗯”他抠紧她的手,两行清泪从眼角滑落滚进鬓角。

苏起吓坏了,起身要摁铃,门却被推开。护士拿着根针管进来,从吊瓶缓冲管的注射处扎进去,药液顺着吊管进入他血液。

他胸膛剧烈起伏,重重喘息着,平复下去,阖上了眼。

苏起问:“护士,他怎么了?”

护士道:“刚止痛药过了。补一针就好了。”

苏起问:“那要是晚上再疼怎么办?”

“这药8小时才能打一支。万一实在疼得不行,去护士站拿口服药。”护士说,“不过应该没事。昨晚都熬过来了。”

护士出去了。

梁水整个人也静了下去,不知是不是药效的作用。

苏起守了他很久,以为他还会醒,但他没有。她有些撑不下去了,把陪床拉开,轻推到病床边,挨着他睡下。

她侧身握紧他的手,想着晚上他要有动静,她能立刻醒来。但他一夜未动,次日天亮,护士进来换药,苏起醒来,才发现梁水早已经醒了。

他微侧着头望着窗子的方向。

白色窗帘拉着,冬日的阳光变得愈发朦胧。

护士换着药,苏起瞥见他左脚踝后血红的伤口。她握紧了他的手,但他没有反应。

等护士走了,苏起拉开窗帘,金色的稀薄的阳光铺满他的病床。他微微眯眼,垂了下眼睫。她的身影被笼在阳光里,有些不真实。

苏起回头看他。

梁水亦静静看着她。

她过来趴在床边:“脚还疼吗?”

他极轻地摇了下头。

苏起瞧他半刻,他脸色苍白,始终不说话,人很消沉颓废。她小声:“水砸,你在想什么?跟我说好不好?”

他看着虚空,说:“要是多休息一分钟,要是少跑十米,是不是,就躲过去了。”

苏起霎时心痛得像四分五裂掉。

他蹙着眉,闭上眼睛。

“会好起来的。”她轻声,话说出口,却也无力。

病房内陷入沉默。

过了不知多久,他说:“水。”

苏起给他倒了杯温水,一手拿着水杯,一手揽着他肩膀,将他搀抱起来。她力气很多半是靠他自己,梁水被她手臂环绕着,喝了半杯,一偏头。

苏起把他放躺下去,他落进枕头里,沉沉地喘了一口气,说:“苏七七。”

“嗯。”

她等着。

安静。

他却什么也没说。

闭上的眼睫处竟有些濡湿。

她心如针扎:“水砸,不怕啊。我在呢。一直都在。都会过去的。真的。”

他不言语,别过头去又睡了。

到了七点多,护工送来营养早餐,苏起陪他和康提吃完饭。

等中午,他稍微来了点儿精神,坐了起来。苏起跑去楼下买了袋橘子,趴在床边给他剥橘子吃。

一个个黄澄澄的橘子,颜色鲜艳极了,小太阳一样。

梁水看着她,看阳光洒在她的头发上,笼了一层金色的光晕。她的脸颊白皙而绯红,被光线照射得几乎透明。唯独低垂的睫毛乌黑如鸦羽,细碎的流光在上头跳跃。

竟有一种不太真实的错觉,仿佛再也捞不住了。

他手指动了动,抬起摸了摸她的发,发上还带着阳光的温暖。

她把橘瓣上的丝络剥得干干净净,才递到他唇边。

梁水含进嘴里,橘汁清甜。

“好吃吗?”

“嗯。”

苏起又往他嘴里塞了一瓣。她守着他,喂他吃完半个橘子,还要再喂,他偏了一下头,不吃了。

她便吃剩下的。

梁水目光盯在她脸上,问:“你考试完了?”

“还没呢。”

昨天正好周六,而明天周一上午就有考试了。

梁水说:“我没事。你回去吧,等会儿买不到卧铺票了。”

苏起咬着最后一瓣橘子,涩道:“水砸,你别太难过了。”

话说出来,她都觉得这安慰很干瘪。

该说什么,说人生本就有坎坷意外?一条路走不通,换一条就行?

都是狗屁。

哪有那么容易?

若是容易,就不会有“执着”二字,亦不会有“不甘”“不服”了。

“没事。”梁水握了下她的手,说,“会过去的。”

苏起一怔,看住他,就听他接着说,“很多事情,就算你不肯接受,可不管怎样,时间都会从你身上碾过去的。”

一直就是如此。

所谓的痛苦,失望,悔恨,不甘,都熬不过时间的。

傍晚,苏起坐火车回了北京。

周三下午考完高数,路子灏来了她学校,为着梁水的事。两人坐在食堂里讨论了半天,没有结果。

“李凡也说不知道该怎么帮他。他说,如果他的手指出了问题,再也不能弹钢琴,他根本不敢想象。”路子灏很苦闷,拿手撑着头,说,“谁都帮了不了的,安慰也没用。只能靠他自己走出来。”

苏起难过道:“一时半会儿怎么走得出来?我现在给他打电话,他都不怎么讲话。真的打击很大。老天太不公平了,为什么总是这样对他?”

她眼睛又湿了。

路子灏:“可运动员就是这样啊,绝大多数都让伤病给毁了。你还记不记得欧文?德国世界杯那场比赛?”

苏起记得,英格兰的金童欧文在比赛中十字韧带撕裂,曾经的天才少年像一条狗一样跪着从球场爬了出去。至今再无建树,泯然众人。

“你不是很喜欢内斯塔么,三次世界杯,三次腹股沟拉伤。世界第一的中后卫,他找谁说理去?”

“我只是”苏起哽咽,“水砸都还没来得及成名”

“事情已经发生,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路子灏更为现实,道,“他现在是高三生,走不了体育特招,高考才是大问题。”

“我想到了,所以我做家教搜集了很多高三复习题。但这都要等以后说,他要恢复一段时间,现在还不能回学校。”

路子灏觉得棘手,烦闷地抓了抓脑袋。梁水这些年花了太多精力训练,学习时间不足,加上这次受伤的心理打击,只怕更差。

路子灏忽问:“七七,如果水子你会跟他分手吗?”

苏起生气道:“怎么可能啊?你瞎想什么呢?!”

“我不怕你这么想,我怕他”路子灏道,“男的都有自尊心,水子他更是。他很在意输赢的,要不是,也走不到今天。可现在”

苏起怔住了。

那晚回宿舍,她给梁水打了电话。他依然消沉。

她没安慰他,也没提未来,只问他恢复得怎么样。他说出院回家了。

她和他闲聊家常林家路家都陆续从南江巷搬走了,苏家也在搬。梁水说他家也要搬的,但因为他的事,康提耽误了,加之换季商场工作忙,康提说一月份再搬。

苏起又跟他说起她的考试,她看的电视剧,和往常一样聊了许多生活琐事。梁水话不多,安静听着,偶尔答几句。整个人兴致不高,再不似曾经跟她打趣逗乐的少年。

苏起理解,也不灰心。她不知该去指望什么,只能指望梁水的自愈能力。

她想,或许这次时间会长一点,但他会像以前的每一次一样,慢慢恢复过来的。他一直都是这么过来的啊。她需要做的,只是像往常一样坚定地陪在他身边就好。

冷空气一下,北京再度降温了。

十二月中旬,苏起窝在暖气充足的宿舍,问梁水云西冷不冷。他说很冷,空调都没什么用处,不过年年都这么过的,习惯了。

她跟他说,上思修课帮舍友答到被老师揪住了,梁水在那头嗤笑了一声,说:“我就说你是个猪。”

苏起听到他久违的笑声,差点儿没蹦起来,立刻道:“我们宿舍不是两个北京人么,今天她们俩说她们是北京双煞,我说,你们是北京双傻吧。”

他又轻笑了。

她兴致勃勃跟他讲了一堆她和室友们的搞笑事件,逗得他话也多了些。那天竟难得聊了快一小时。

放下电话前,梁水忽低声说:“你元旦节要不要来看我?”

苏起立即答:“好呀。我早就这么打算了,准备给你惊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