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社领导心里都跟明镜似的,知道村里人自己都吃不饱,就更不能再添人口进来了。
而饮马河对岸是一大片荒地一直未开垦出来,长满野蒿,原因是几十年前是一片汪洋湖面的湖底最深处,地势低,十年九涝,不值得去耕种,
但这块地也不是完全没有价值,至少是新地,未种植过,土壤肥沃,只要不涝,种啥收啥。
现如今人口壮大了,有限的土地实在是承受不了,公社就又想到了这块地方,
采取自愿报名的方式,愿意过河的登记,成立一个新村,荒地的地全部归新村所有,面积要超过现在的高庄。
小婶是一个勤劳能干又有主见的人,总觉得现在这种生产队里大锅饭有力无处使,怎么累死累活的干都是吃不饱饿不死那种状态,听到成立新村的消息,心里就开始活泛起来,
想了几个晚上,开口跟小叔说出自己的想法,小叔也有些动心,毕竟两个孩子春华和秋实一天天长大,又要上学读书又要穿新衣,自己当个民办老师也只能是挣一个大人的工分,家里要想盖新房还得要想想其它的办法才行,
昨天听一起教书的小毛老师说也是想搬到新村去种地,
树挪死,人挪活,穷则思变,这也是古人教给我们的智慧,谁不想过吃饱穿暖的日子呢?
但是加入新村也有两个难点
:一是新村在河对岸,目前只有一座石桥,在三里开外的管家头,要过河目前只能绕道管家头,要不就只能新建一座,
新建砖石结构的桥没有钱,搭一座木桥的可能性很大,收成就只能用蚂蚁搬家的方式通过木桥上一点一点往家里搬,非常的不方便。
第二点就是;成立新村,目前不知道有多少人家会过去,还没有领头人,
小婶说小叔如果自荐去当队长,一定不会有问题,
到时候她当妇女队长,两人搭伴处理队里的日常,争取成为先进村。
根据现有的地势土壤条件,种什么庄稼她都想好了,
小叔问“总是涝,种什么?“
“莲藕,茭白,稻谷“
“公社不让非要你全种稻谷呢?”
“开会说了,新村原是荒地,小队自己决定种植范围,公社不强制干涉,公粮交得也少”
“这倒真是个好事情”,小叔“但是我要是过去当生产队长了,那就书就教不成了,谁来替我教这些学生呀”
“没了你地球还不转了呢,到时候大队自然会安排接班人来教,年年高中毕业生一茬接一茬,谁还顶不了你这个职?”小婶撇了撇嘴,揶揄道。
于是乎,小婶就报上了去新村的名单了,
我家没有报,奶奶的腿不利索,要过河过桥难于上青天,老人离不开老根据地,还是在高庄呆着吧。
每天下工,母亲床头的马灯都亮着,给我们纳鞋底缝衣裳。
小叔家的窗户也亮着,听见小婶和小叔在谈论着新村的计划和将来。
大哥去师范报到去了,小哥一个人睡一张床,没人挤,高兴得就差满地打滚撒欢了。
房门口贴一张红纸,歪歪扭扭地写着“逍遥居”,我觉得应该是“混沌居”还差不多。
大哥才走几天,我就开始想念他了。
外屋有人说话,原来是小婶跟小叔吵架了,
跑过来跟母亲诉委屈,我在房里听了个明白。
报名去新村的有七户,按这个数量搬过去之后田地地面积人均下来是五亩,相比较高庄那算是富余很多的,
即使是碰上灾年,上年的余粮都够吃,
再说不会年年都是灾年吧,
人户搬过去之后还要疏通沟渠,收成会更好,
搬过去是划算的,名都报了,小叔在这节骨眼上又变卦了,你说气不气人吧,
小婶说的一把鼻滋一把泪的。
“我知道他就是舍不得他那个破教书的差事,一个民办老师,又没有工资,挣的工分也不多,他还当个宝贝一样舍不得,没有他这个学校又不是开不下去了,还有明天一天,再不去把字签了,这事就黄了,人家福生家都已经签完了。”
母亲劝慰了一阵,小婶也无奈的回了自家屋。
之后整整一个月不跟小叔说话以示抗议,
抗议是无效的,小叔依旧是按点到校上课当他的老师,回家洗衣做饭表现良好以求谅解,家,还是留在了高庄。
分出去的七户人家组成了新的小队叫七家村,跟小叔共事的小毛老师辞职去当了队长,成为了这片新土地上的开荒者。
为方便通行,大队出木料建了一座木桥,落成那天放了一挂长鞭,方圆几里都听得见。
我约上叶子去看热闹,
全是用宽窄不等的木板拼凑而成,中间好大的缝隙,站在桥头我就开始两腿发抖头发晕,
再看看宽阔的河面和打着圈的漩涡,手也开始哆嗦了。
这样的桥,如果挑上一担谷子或禾草,还能迈得开步子,得要多大的胆量啊!
我暗自庆幸,幸好小叔家没分过来,不然我怎么找春华和秋实玩耍呀?
我怂恿叶子试试看走到对岸去,叶子连连摇头后退,
结巴光宗在我们身后故意吓唬我们,猛推一下,吓得我俩一声惊叫,撒腿跑回河堤宽敞处。
“光宗你这个害人精,不干积德的事,这辈了结巴了下辈子还结巴”叶子恨恨地骂道。
光宗嘿嘿地傻笑着,又往人多的地方凑。说老实话,惊魂未定的我们,连爬过去的勇气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