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千璇却站在江边一脸悠闲自得的样子欣赏着这片火海,原来他在爆炸一瞬间就已经逃了出来,他知道这附近没有人烟,不必去理会是否涉及到无辜的人这个问题,所以毫不在意,他和埋下炸药的人都明白这还只不过是一个陷阱而已,是无法伤到他的,真正的威胁此时还在阴影里潜伏着,随时等待机会出手,然而他依然面带着微笑,那是一种胸有成竹的笑,丝毫没有一个陷入陷阱的猎物所应有的表情,一般人会认为一个陷阱在被触发时是这个陷阱最危险的时候,从而在陷入陷阱的同时陷入无尽的恐惧之中,但千璇不同,他内心比谁都清楚,陷阱触发并不可怕,因为陷阱不是直接从实体上进行的攻击,它的本质更倾向于心理上的征服,它真正的目的是要陷入其中的猎物明白,他已经落入了自己的手中,不管何时它都可以取走猎物的性命,只要它愿意,从而消磨陷阱中猎物的意志,摧毁其精神。可惜他们太低估千璇了,这种不入流的小把戏在千璇面前就如同笑话一般,千璇甚至无聊到打了一个哈欠,不过这个哈欠并非嘲讽,他一向待人有礼,即使对方是十恶不赦的败类他在言行举止方面也会以礼相待,他甚至连略微粗俗一些的话都不肯讲上半句,他这个哈欠纯粹是因为他精神太过放松真的让自己困了,那些刺客都是经验丰富的老手,怎么可能放过这样一个机会,只见几道黑影闪过,千璇看见面前有一道寒光,将身一侧,随即身形一变只用一只脚脚尖在撑在地上,那些刺客没有停下攻击,有三个刺客马上就从三个不同的方向举剑而刺,千璇只是把脚尖用力一扭,身子就急速地旋转了一圈,在旋转的过程中他整个人都飞了起来,此时他的身形浮在空中,刺客们以为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只见他们纷纷从腰间的暗器袋里取出飞镖、毒针之类的武器,刹那间如雨点般向千璇打来,哪知千璇却身形一变,在空中向后翻了一个筋斗,躲过了这些暗器,这些刺客这才知道他居然可以浮空变换身形,但他们并不死心,趁着这是千璇还未落地,数名刺客站在千璇下方,纷纷纵身跃起,挺剑刺向千璇,千璇甚至连看都不看,用如同胡旋舞的似的姿势轻松让过这些刺客,随即将一只手背在身后落地,落地无声。他刚落地,一个刺客想要欺他此时身形不稳,一剑刺向他的后心,可他剑还没到,就见千璇头都不回,身子略微前倾同时一脚踢在了他的脸上,这个刺客登时一个踉跄,扑倒在地,几名刺客立马从四面包围了千璇,就见千璇好似向后滑倒一般突然跃起,然后将身稍稍一侧在空中旋转了一圈与此同时飞起一脚,正中这几名刺客的面门,动作极为迅速,那些刺客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就身子一软,瘫倒在地,剩下的几名刺客见状,发了疯般的冲向千璇乱砍,他们手中的兵器都是清一色的长剑,用剑的人讲究“善刺而不砍”,这些刺客又都是用剑的高手,可是如今已是不顾性命的打发,他们哪里还管自己的招式,突然间一道寒芒划过,然后就见那些刺客手中的剑纷纷飞向远处,他们当场愣住了,因为他们中谁也不知道自己手中握的好好的长剑是怎么就莫名其妙的飞了出去,等他们回过神时已经被千璇点了穴,动弹不得了,千璇从和这些刺客交手到结束不过数十秒的时间,动作极其迅猛,可是那些刺客里并没有人受伤,哪怕是一点擦伤都没有,因为他从来不愿意去轻易伤害别人,更不会夺去他人性命,这是他给自己立的誓言。
千璇微笑着走到一名刺客面前,揭开了他的面纱,露出了一张干瘦蜡黄的脸,千璇道:“请阁下放心,千某绝不会伤害诸位分毫,在下只是想向诸位询问一些事情。”那人一脸的鄙视,啐了口唾沫道:“我呸,要杀就杀,我等为大义献身,死不足惜。”千璇无奈,但他的脸上依然是挂满了微笑,道:“既然如此,还请诸位去大牢稍住几日,待此案查清再做定夺。”那些刺客一听这话,都大声嘲笑道:“让我等去坐阶下囚,你这家伙实在白日做梦,我等乃理想国之人,岂能受你们这些肮脏的渣滓摆布,不自由,毋宁死。”说完这些人爆发出一阵狂笑,随后笑声戛然而止,千璇急忙上去查看,才发现原来他们已经死去了,这个做法和他初入武昌府时那些刺客一样,他们行动前事先服好慢性毒药,如果行刺成功就服下解药,如果失败就任由毒药发作,避免被审问。千璇轻声叹气,他认为这些人的做法实在是太过极端了,为了所谓的大义,不仅不管自己的性命,更是将他人的性命视作草莽。
又是一个早晨,李桃还是躺在床上发呆,突然又听见了熟悉的敲门声,随后进来的人也十分熟悉,依然是千璇。李桃道:“千先生请随便坐,在下现在有伤在身不能亲自招待,望千先生恕罪,不知千先生现在可有什么线索吗?”千璇搬了张椅子坐在李桃床前,笑道:“李按察使不必客气,昨日千某去拜访了那日与我们一同在桃源楼聚会的地方豪强们的家里,可奇怪的是他们据说都是自那夜赴宴后至今未归。”李桃听了这消息,忍不住一下坐了起来,激动道:“竟然还有这等事,这可如何是好?”千璇安抚道:“当务之急还是要找出刺客们的藏身之所,莫要被他们扰乱了阵脚。”李桃道:“千先生说的是,可如今要从何查起呢?”千璇道:“实不相瞒,昨夜千某又遭遇了一批刺客,从他们口中千某稍微得到了一些线索,这些人似乎自称为‘理想国’,他们宣称自己不自由,毋宁死这一说法。”李桃沉思道:“理想国吗,真是麻烦的家伙,对了,千先生下一步打算怎么做?”千璇道:“既然我们已经知道这理想国已经在武昌府遍布爪牙,所谓知己知彼,想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就必须比他们还熟悉这武昌府,在武昌府里也布满我们的眼线。”李桃道:“原来如此,这样的话我这里正好向千先生推荐一个人,此人是武昌府的世家大族后代,在武昌府里可谓是一号人物,他也是我们这些人里的一员,一定会倾尽全力帮这个忙的。”千璇问道:“此人是谁?”李桃道:“武昌孙家现在的主人,孙作儡。”
武昌府城西外不远的地方有一处规模宏大的建筑群,光是从它的最西边走到最东边就要花上一个时辰,它的东边是一片由无数个四合小院组成的聚居区,而西边则修有多个小池塘,建筑多以凉亭和楼阁交相连接而成,这里就是孙家的居住地,一般来说士族大家总喜欢用围墙把自己和四周隔离起来,可是这里没有,不论你是从哪个方向,都能进入这里,里面的道路四通八达,每一条道路都可以通向这里的任何地方。
千璇进来之后才发现这里的确规模庞大,可是并不热闹,他在这里走了半天,除了那些宅邸外,根本没有看见半个活人,他又不认识这里的路,就在此刻,他看见远处有一个老头在努力的扛着一个麻袋,那个老头穿着粗布短衣,身材矮小,驼着背,他的皱纹布满了脸庞,那个麻袋似乎特别沉,因为他的步伐走的极其沉重缓慢,只见他的额头已经渗出了一滴又一滴的汗珠,喘着粗气,忽然他感觉眼前一黑,身子向前一扑,眼看就要摔倒在地,以他这个年纪再摔上一跤可是不得了的事,他急忙闭上了眼,想着这下完了,可是他并没有摔倒在地,他疑惑地睁开了眼睛,见此时面前有一个年轻人面带微笑看着自己,他的微笑就如春风般让人舒服,他突然还感觉到自己的肩上轻松了许多,他一看,原来那个麻袋不知何时已经被面前这个年轻人抗在了肩上,他冲年轻人答谢道:“诶呀,谢谢你啊,年轻人,不然我这老骨头很有可能今天就这么交代在这里了。”年轻人笑道:“老伯无需客气,这不过举手之劳,请问老伯这个要送到哪里,不如在下替您送过去吧。”那个老头见他这么说,又看这年轻人也是一身粗布长衫,腰间系着一块怪玉,不扎头巾,虽然气质上极佳,但看他这么平易近人,又是这种打扮,以为他是新来的下人,也就告诉了他要送到哪里,等那个年轻人把东西送到后,小老头笑着拍着年轻人的肩膀道:“行啊,小伙子,你是新来的吗?”那年轻人笑道:“没有错,在下是方才刚刚来到贵府的,敢问老伯孙公子现在何处,在下这里有一封李按察使的亲笔信,要在下来拜访孙公子,哦,顺带一提,在下贱名千璇。”说着,千璇把李桃写给自己的推荐信交给了那个老头。那小老头听了他的话吃了一惊,又看到了李桃的亲笔信,不禁心里咯噔一下,他这才明白眼前的年轻人是自家主人的贵客,而不是什么新来的帮工,可自己刚才还使唤了这名贵客,一想到这些,他的额头又开始不停的渗出汗水,不住地鞠躬道歉道:“小老儿不知这位爷是主人的贵客,方才还做出那等失礼举动,这位爷恕罪啊。”千璇上前扶住他,微笑道:“诶,千某都说了方才不过举手之劳,就是老伯不让千某帮忙千某也要做的,关老伯什么事情?”老头见他都这么说了,也就安下了心来,感激道:“多谢这位爷,您请随我来。”
他将千璇带到了一处凉亭,凉亭旁边就是一个池塘,千璇见这池塘的水非常清澈,可是没有一条鱼,就像这孙府一样,地方广大可是人丁稀少,千璇不禁问道:“老伯,千某有一个疑问,为什么这孙府有偌大的地产,房屋楼阁众多,可是却没有多少人呢?”小老头道:“您有所不知,咱们府里本来也是家大业大,可后来不知为什么从十多年前开始经营不善,养不起那么多下人了,诶呀,不说了不说了,啊,您在这里稍歇,我这就去把主人找来。”
过了一会儿,千璇就看见了一个年轻人踏步而来,这个人年纪不大,和千璇应该差不了几岁,他的面庞白皙,额头的宽度适中正好,一双卧蝉眉,眉毛的尾端向上高扬,一双杏眼,眼神里闪烁着灵动的光芒,给人一种精明的感觉,睫毛很长,他的鼻子高挺,鼻尖略微向上翘起,嘴唇很薄,没什么胡须,脸上有两条流畅的线条从脸庞两边延伸到下巴,下巴不大不小,放在这张脸上正合适,他头戴玉冠,头上扎这一只雕花象牙簪,穿着一件绣着竹叶花纹的天蓝滚边细绸袍,外罩一件银花镶金边背子,腰间系着一条玉带,带上配着一块玉佩,手执一把檀香木柄制的折扇,此时阳光正好照射在他的身上,一阵微风拂过,吹动着他的衣袖和头发,把他也一同融进了这景色中。
那人来到千璇面前行礼道:“在下孙作儡,久闻千先生大名,今日有幸相会,既然千先生是李大人的朋友,那也算是我的朋友了,您有什么用的到我的地方尽管吩咐,在下定全力而为。”千璇亦起身还礼道:“孙公子客气了,千某不过一山野村夫,比不得孙公子书香门第,今后若有什么得罪之处,还请公子多担待。”二人客套话说了一番后,孙作儡道:“信中的内容在下已经看过了,千先生的来意也基本知晓,不知千先生需要在下如何帮忙?”千璇道:“实际上千某目前也没有什么计划,敌暗我明,千某认为当前我们所要做的是在暗中积蓄力量,等待时机从而后发制人。”孙作儡道:“您的意思是先在武昌府四周安插眼线,四处撒网,等待时机引蛇出洞吗?”千璇点头道:“正是如此,所以我希望孙公子能帮忙布置一些可靠的眼线。”孙作儡笑道:“这有何难,话说回来,我听说千先生曾和李大人去了一趟桃源楼?”千璇道:“说来惭愧,当时千某没能保护好李按察使,害得他至今还卧病在床。”孙作儡摆手道:“这要怪也得怪那些自称理想国的家伙们,和千先生有什么关系,我的意思是,既然千先生参加过桃源楼的聚会,想必也是赞成我们这些人的想法的人,我想请千先生再去参加一个同样性质的宴会,不知您意下如何?”千璇心想既然有求于人,也不好拒绝,于是道:“既然如此,千某恭敬不如从命了。”孙作儡抚掌道:“千先生果然是个痛快人,那明夜还请千先生去黄鹤楼一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