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喜欢和聪明人说话。”徐县令也不饶圈子,直接说明来意:“听说你在追查张四郎修改牙单存档的事?”
林烽一怔,这个事情,就连在抄写牙单的那些人都还蒙在鼓里,徐县令却听到了风声。
看来那个张四郎并没有表现的那么简单,光是来一趟牙行,就看出了他的目的。
虽然他抄牙单目的是建立系统数据库,但查张四郎也是顺手而为。
“徐县令知道这事?”
徐县令见林烽没有否认这事,也叹息一声道:“我们一起运作过崔俭献祥瑞这事,也算一条绳上的蚂蚱,我就不瞒你了。让张四郎修改牙单是王主簿的主意,也经过我的默许。要不然你以为每年上缴的牙税为何不满百贯?”
“而且这是历年以来的做法,各县都这么做。”徐县令还拍了拍林烽的肩膀道:“你放手吧,我这是为你好。你无非是针对王主簿,可你选择拿牙税开刀,那就是捅了马蜂窝,到时候别说我保不住你,就连李知府也压不住。”
林烽细细想了一下,总算明白过来,这不仅仅是一宗贪腐的窝案,而且已经隐隐成为了各个地方的潜规则。
“为什么?你总要给我一个说服自己的理由。”
“钱啊!一切都是为了钱!”徐县令解释道:“商税算在杂税,作为农税的补充,目前是摊派制,如果我县今年多纳了税,明年的任务就会增加。如此一来,各县恨不得少缴一点,甚至有的县正大光明的做假账,牙单都不改,直接入档。”
林烽疑惑道:“难道超额完成了没有奖励?或者没完成就没有处罚?”
徐县令摇摇头道“按照府衙给我县定下的任务是每年一百贯,实际能收到的自然不止这个数,怎么可能完不成?在任务之内,上缴的商税,来年会返还两成作为开支;超额完成的对半分。
尽管是对半分,哪里有瞒报省事?交多了,不但增加来年的任务,还实打实的减少了大家的收入。所以我今日来就是劝你收手,别捅这个马蜂窝,你承担不起。”
徐县令一手甜枣一手大棒玩得溜,要林烽老实按照老规矩来,我就捧你,否则就是大家的公敌。
林烽岂能受这个限制,拱手道:“往年他们给多少税,我照样给就是了,这超出部分呢?”
徐县令见他能接受劝谏,也松了一口气,说道“我听闻你在李知府那里承担了包税?我也不坑你,往年全县收上来的有四百多贯。你只要交四百贯就行,多出来的,全是你的!”
林烽心想,你们手指缝松一点,殊不知到了执行的时候,会变成什么程度。这就是变相的包税,价格是400贯,你多收了,他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根据他系统现在记录的数字,税收就已经达到百贯,这还仅仅抄了半个时辰的牙单数据。
“好,既然徐县令今日给我面子,我也给你们一个里子。往年的钱我照给,但如果我发现有人贪墨了我的那部分钱,就别怪我心狠手辣!”
“只要不掀这个盖子,我还可以帮你敲打敲打某些人,你有确凿的证据,我保证站在你这边。毕竟和聪明人合作,也省心不少。”徐县令得到自己满意的答复,就回了县衙。
林烽知道徐县令今日来的目的,就是给他圈定一个范围,在这之内随你闹,甚至还站在你这边,可如果你想跳出去,砸大家的饭碗,那就提前弄死你。
目前出现了两个数字,县衙上缴的商税是100贯,牙头负责把账目做到这个数据;
牙行实际交给县衙的是400贯。
超出的部分就是牙行支配,这笔钱比缴上去的要多得多。说白了就是牙头支配,利益怎么输送,就看牙头的社会关系了。
林烽叫停大家手里的工作“中午,大家一起去醉仙楼吃饭。”
有人问道:“林头,今日才开门当值,行里还没有收入,怕是……”
“没事,我来出钱!”“小六子,快去给我定位置,今日我上任第一天,和同行们庆祝一番。”
蔡老六屁颠屁颠的跑了出去。
“林头,真是体谅我们。以往那张四郎请我们吃饭,要么让我们一起凑钱,要么用牙行的钱,从未自己掏钱请大家吃饭。”
“那张四郎能和林头比吗?我们林头上任不但有县令的任命书,还有徐县令亲自到访。张四郎有什么?只有王主簿提了一嘴‘让他暂管牙行’。”
在饭席上,林烽乘机提了一句:“明日来当值的时候,把去年的牙单都带来,重新按照新表格分类。”
牙郎们纷纷拍马屁道:
“一定一定,有了新表格,所有东西一目了然,之前的牙单,太简单了,我们想记详细,也没法记,还是林头厉害。”
“以后我也以新表来要求自己,把里面每一项都弄清楚了,再撮合买卖双方的生意。”
档案室的数据已经被作假,失去了参考价值,但牙郎自己也会有存底,这个才是真实数据。
林烽就是要用这些真实的数据来建立档案库,虽然牙人为了自己利益可能填写的内容有偏差,但比档案室那些要准确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