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婶笑得含蓄,“是啊,前两天就过去了。”
乔婶年纪大些了,在慢慢培养她儿子接班,她儿子遵守着老娘定下的行规,本本分分做生意,绝不碰脏地儿的活。
容州大乱,卖儿鬻女的不知凡几,诸如乔婶家这样的人贩子闻声而去。没有活路的情况下,这也算是给家庭、给孩子一条活路吧三娘无奈地摇摇头,让田一把剔了肉的骨头砸开了扔到锅里面,要煮出血沫之后洗干净了再煮骨头汤才好喝。
骨头上面基本上没肉,她卖的就是汤,买回家了下粉丝、放白菜等等完全可以当一道肉菜,给肚子里添一些油水,手头上紧巴巴的人家可以用一文钱买回去一大碗,省一些大可以吃上好几天。
三娘做的汤味道好,能够吸引来许多人。
眼角余光看到个七十多的老大爷拄着拐慢悠悠地走过来,老头儿抿着嘴,一脸的不高兴。
三娘,“王大,把猪脑拿过来。”
来的是杜氏绸缎庄老板的爹,今天绸缎庄没有买肉!
杜老爹是猪脑的狂热爱好者,日做一脑、日食一脑,自己动手收拾、做脑、吃脑对于不吃脑子的三娘来说,挺难接受的,很想对杜老爹说猪脑胆固醇含量高,少吃身体健康。如果是现代,杜老爹就要问三娘:老子为什么要写道德经了?
粗陶碗装着猪脑,三娘给杜老爹递了过去,“还以为老爷子你今天不过来买了呢。”
杜老爹性情倔强,就是不愿意听儿子的让猪肉档把猪脑送家里面去,宁愿自己每天拄着拐杖过来拿,从腰封里摸出三文钱一字排开放在档口的木头窗框上,“三娘家的猪脑香,我一天都少不了。”
“老爷子,你家不是要搬走了?”乔婶从巷子口探出半个身子问着。
杜老爷子哼了一声,“我家那个不孝子敢舍下基业搬走,看我不打断他的腿。真以为外面好啊,杭城的水深着呢,我们家只是稍微有点钱就翅膀硬了想挤进去,做梦!哪里有咱安平镇来的好,知根知底不说,还安全。”
三娘,“那杜老板一定要走呢?”
杜老爹哼了一声说:“他们想搬走就尽管搬,我这把老骨头说什么也不会走的。”
杜老板是个孝顺的,要是老爷子死活不肯走,估计搬家的计划就要往后无限期延迟了。三娘笑了笑,那买肉的大户就不会少一个。
杜老爹拿了猪脑后却没有急着走,他拄着拐在档口旁边走了走,闻着腥味中渐渐飘忽出来的浓郁香味,暗自点点头,安平镇有三娘在,怎么可以走!去了别的地方有三娘做的菜吗?那是肯定没有的!
“菜做好了,我就让家丁过来买。”杜老爹急急忙忙地转身往家里走,走的时候不忘了叮嘱三娘给他留猪头肉,错过了这次不知道下一次三娘什么时候做了。一定要回家打儿子,以为有几个臭钱就有本事、有眼光了?呵呵,不听老子的有的要后悔。
知道三娘要做肉菜卖了,消息迅速传遍了小半个安平镇,知道的人都控制着消息的传播,就怕来买的人多了轮到自己时买不到多少。
陈记猪肉档这儿,平时放肉的桌板拆卸了拿到了后院,靠着窗口一溜儿摆了四口大锅和一口砂锅,炉子里生着火,店里面顿时热了不少。
三娘已经让伙计抬出了日常保养的老汤。卤肉味道好不好,关键还是要看老汤好不好,这锅老汤已经有近三年的历史,卤过的肉能够排起长龙,香味纯正,烧煮开后咕咚咕咚地冒着泡泡,味道霸道地在街巷里飘散,随着风带去更远的地方。
三娘单独备了一口锅倒入老汤专门煮肥肠,这种东西和豆干之类的一样,有着本身独有的味道,不能够和肉同煮,容易坏了老汤的香味。
洗得发白的猪肺切块和猪脊骨、筒骨一起煮汤,猪脸肉、大块的五花肉等等放入老汤后,大火煮开,小火慢炖,滋味越来越醇。
猪肝乔婶拎回去了,说是给自己的小孙女补补血,三娘留了巴掌大的一小块,做个溜肝尖。猪腰子切花后和鲜嫩的草头做汤,三娘不喜欢腰子的味道,这是做给帮工和伙计们吃的。
另外空了一个炉子做小炒菜,大家都在忙,作为老板负责一下大家中午的伙食是应该的,反正也不难,都是简单快手的炒菜。埋头干活的三娘听到了婶子们嘻嘻哈哈的笑声,纳闷地抬头去看,目光很快就锁定了远方正往猪肉档走的先生。难怪婶子们笑了,先生来了,可以调侃小娘子了。
三娘脸皮不厚,但也不薄,恰恰好的中性厚度,非常自然地抬手朝着先生挥了挥,很期待先生手上托着的大叶子里是什么。
先生步伐稳健,速度不快,但因为腿长,步伐天然就比普通人要大一些,两百多米的距离不一会儿就到了。他清俊的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笑容与众人打了招呼,走进了店内就站到了三娘的身边,立刻就给三娘看自己带来的野果子,得到三娘一声“哇”,他的笑容变得深刻了一些。
一片拱起成碗状的叶子里面装着三四种野果子,只有红的小果子三娘以前吃过也用过,泡儿刺,也就是树莓,酸酸甜甜的,她曾经用来做慕斯蛋糕。黄色的灯笼果,黑色小圆球是“姑娘果”,长条行的三娘知道是桑椹。三娘抬眼看看先生,微微张开嘴巴,她两只手都不得空,就麻烦先生喂喂啦。
赵先生眸光微动,落在了三娘红润的唇上,手上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三娘有些小失落,不过想想先生是恪守礼仪的君子,大概会认为给女朋友喂东西吃是不雅的行为?不会认为她孟浪吧
一枚小果子送到了唇边,三娘呆呆地看向先生,果子差点儿没含住,先生用手指在果子上戳了一下,红色的泡儿刺就被推进了三娘的口中,先生的手指不小心地碰到了三娘的唇,三娘清亮的双眸中蒙上了一层错愕和羞赧,咬着小果子甜甜的味道在唇齿间蔓延。
赵先生收回了手在身边悄然握成了拳头,那根碰过三娘唇的手指被仔细地藏在掌心中。他看着三娘,看她微微鼓起了一侧的脸颊,像极了林子里立在树上吃松子儿的小松鼠,那自己就应该是爬到树上投喂松鼠的猎人,趁着小松鼠不在意,就彻底抱回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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