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得意还是失意, 宗室们到底比普通旗人好过些,寻常旗人可没有进宫参加皇子婚事的机会。
从这个角度来看,哪怕一样是穷亲戚打秋风, 皇家的穷亲戚,也就不算穷了。
弘昱、弘昸的婚事,堪称是京中各路人马找门路混进宫吃饭、混脸熟的机会,宗室亲贵总要为自己活动出一个名额。得意的人要通过这个表明自己依旧深受皇信赖, 失意之人需要继续努力打开通道。
而对于普通京旗旗人而言,皇子成婚也就是给他们一个瞧热闹的机会,横竖他们的日子如今还那么过。有些人觉得过的更好了,自然就有人觉得过的更糟。
这一点倒是不分尊卑贵贱。
“看这个干什么,还不如说说咱关外的地怎么样了,诶, 我家儿子来信说, 今年又是个好收成, 你家呢?”
“我家又没去掺和。本来就是,咱们旗人当兵吃粮, 天经地义, 跟着主子们出兵放马才是应当的, 种什么田!荒唐胡闹……”
最后四个字说的很小声, 但还是让身边人侧目:“这可是皇万岁定下的规矩, 你居然……”
“我说的还是祖宗定下的规矩呢!居然放那么多汉人进了龙兴之地,这有悖祖宗之法, 你们懂个屁!”
嘴掐架的两个人,只是这些年胤禔诸多政策下,旗人各自反馈的缩影罢了。有人从皇帝的政策中得到了好处,自然也有人固执己见, 让自己的利益受损。
在立场极端保守的旗人看来,皇帝离经叛道到了极点,公然颠覆祖宗之法。他们意见很大,但没用……过去作为他们发生渠道的雅尔江阿已经被圈禁了,而小简王年纪还小,根本说不话。
其他铁帽子宗王,要么从顺治朝到现在,被三代皇帝折腾的已经不想说话了,要么传承都被断了,譬如安王系,要不然就是爵位频繁变动,这个比较常见。
反正先帝也好,当今也好,总能鸡蛋里挑骨头,将王爵从这个身撸下来,按在那个的身。
所以他们有意见,但他们说不出来,日子反正还得过下去,就先这么着罢。
“就这么着吧,日子还得过……怎么,他还能掀桌子不过了?”
三贝勒弘昸的婚宴,雍王胤禛面对胤祥的说项,如此说道,“老十四是抱怨,但他所言倒也不错。你不必管他,办好自己的差事就得了。”
老四说的是真心话:“你和老十四都是我弟弟,他和我还是一母同胞,再不济我总能看顾他些。皇打定主意舍他用你,你千万别乱动心思。”
年轻些的弟弟里,老十三以降的幼弟中,皇显然更属意背景简单,无所依靠的小兄弟。只是这话不足为外人道,胤禛再关照胤祥,也不能和盘托出。
只是,这话胤禛倒是和长子弘晖提过两句,弘晖在弘字辈那一堆,正和弘昱、弘曜和弘昘哥几个凑在一块,还有广延、弘曚、弘昇几个堂兄弟在一块,嚷嚷着新郎官要多喝几杯。
看来在宫里读书也没白读,胤禛放心了,他也不求别的,他膝下就那么几个儿女,只求他们平安些也就罢了。其他的,自然还要看他这个阿玛,总不能老子无能,却要求儿子进罢。
“你倒是也过去啊。”
胤祉有了些醉意,斜眼看着长子弘晴说道:“你弟弟都能和大阿哥他们说话,你怎么还不出头了。论起来,弘晖、弘昇他们阿玛,难道比你阿玛我爵位高么,咱家你们哥俩正好互相照拂。”
却不知弘晴是没听见还是怎么着,压根没搭话,胤祉登时就要发作,然而想想场合,他又只好作罢,恨恨的灌一杯酒下去。怎么觉着自己当了亲王,反而更憋屈了呢。
弘昸的福晋是胤禔亲自挑的,这会又赶他一腔父爱到处散发,又赶在弘昸婚前给年家加恩。宫中婚宴且不说,就是女方那头,年府也是热闹非常。
京中各路达官显宦是最会跟着皇的心意走的,皇看重三贝勒,看重年家,他们自然会紧跟着对年家格外另眼相待。
年羹尧看着家中门庭若市,跟在长兄身边的儿子年熙也是洵洵儒雅,待人接物颇有章法,可他心里却不太高兴:得意的是长兄和儿子,自己却不算得意之人。
作为年羹尧的幕僚,年家的姑娘得嫁皇室,胡期恒也得出一份力,他正跟在年熙身边。但是看着这位少公子,胡期恒倒是很明白年羹尧为什么郁郁寡欢。
他这位东翁心气太高,可是这次回来,皇虽然看重他,但更看重允恭大人。而少公子少年才高,可少公子的人品个性并不很像东翁,反而更像明府老大人和几个舅爷,甚至喜欢格物这一项,倒像是允恭大人的儿子。
唉,想想少公子如今刚过志学之年,东翁几年都在西边,每次回京都是步履匆匆,父子不甚相似倒也寻常。可是,子不类父,东翁心里不是滋味,也是人之常情。
日后若是东翁留在京中,那才有的磨呢,毕竟,皇也没有采纳东翁的出兵策略,但也没有训斥……皇作何打算无人可知,圣心难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