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一这个星期以来看文件看的有点眼晕,禾父在一边批注,禾一便拿着还没批的在一边看。禾父甚是无语,不过看禾一看得起劲,也就没有多说什么。
不能说一无所获,禾一对印刷厂的日常运营和管理已经有了大概的了解,不过也仅止于此了,对于揪肖健小辫子没有任何建设性进展。一个星期后禾一索性放弃再做这样的无用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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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芒果够熟了吗?”禾一这两天都和顾奶奶呆在一块,刺绣或者给田圃浇浇水。
顾奶奶这儿原本并没有芒果树,直到禾一有一阵子脑热就从网上买了树苗栽在顾奶奶的田圃旁边。
禾一由于是一时冲动,根本没有考虑芒果苗的生长周期,以为买完后入夏就可以收获了,结果到了时候一看,半大的树苗愣是什么也没结出来,让禾一好一阵失望,一度水都不想浇了,还是顾奶奶坚持有始有终,始终定期给树苗浇水,导致禾一也不好弃之不顾,勉强打理着。
直到今年的夏季,芒果树长成,繁茂的枝叶下开始长出青绿色的果实,禾一才重新燃起品尝劳动果实的期盼。
禾一不算是个有耐性的人,刺绣和制衣时除外。从树上的果实结成幼儿的拳头大小开始,就不停地发问关于“够不够熟?能不能吃?”这样的话,让顾奶奶很是无奈。
“快了吧。”顾奶奶透过老房子的窗户望了望田圃边上的芒果树,大多数的果实已经长得硕大橙黄,只剩下梗的周围泛着青色,都在示意着让禾一等候多时的芒果即将成熟。
“喔。”禾一的语气有些恹恹的,身体坐得歪七扭八,一手撑着被挤压变形的脸。
右手握着一只小号细毫的毛笔,毫尖上敛着少许褚色,在姑奶奶买来练习作画的宣纸上,勾勒着一朵奇形怪状的花。仔细看来,不过手掌大的画精细到极致,尽管只用了一种颜色,依然脉络分明。
然而这只不过是禾一的随手练笔。
一旁的顾奶奶在绣着一幅样式十分简洁的君子兰图,这已经是今天下午的第七幅了。这是顾奶奶的经济补贴,每个月把固定数量的绣品卖给镇上卖布卖衣服的铺子,可以赚得六至八百块钱。再加上顾奶奶每个月固定两千元的退休金,已经足够一个用度节俭的老人生活。
禾一从来不问为什么顾奶奶不将顾绣拿出来宽裕自己的生活,她大概猜得到为什么。
或许年轻时的顾奶奶曾经也有引以为傲的时候,但历史再往后走,顾奶奶的这些真本事也不是为人欣赏的瑰宝了,而是应该被唾弃,成为过去式的无用东西。
禾一知道,顾奶奶大半辈子都是作为一个国企裁衣厂员工过活,再到七四年的时候裁衣厂关闭,顾奶奶又被分配另一家织布厂,同时迁到了H市。六十二岁退休,也没有再找工作。
现在国家倒是重新重视起文化遗产来了,越是历史背景浓厚的技艺越是珍贵。或许顾奶奶早已经冷了心,又或许不认为自己一把老骨头还能经得起折腾,顾奶奶选择将这现世几近绝迹的技艺收掩于着破旧偏僻的老木屋里。
禾一看着眼前完成的画作,横看竖看都觉得欠缺了点什么,有些烦躁地将宣纸揉成一团。这时禾一放在一旁的手机屏幕亮了起来,显示禾父的来电,禾一瞅了一眼,拿起手机,接听。
“小禧啊,爸爸晚上出去吃饭,你跟不跟着去啊?”
“和谁吃?”如果是单独吃,就禾一的了解禾父应该会在食堂草草解决,便猜测可能是有客户来之类的。
“客户,还有合作商。”
“唔......好吧。”禾一原本想说不去,但还是想了解这几年禾父都接触过什么人。虽然这着实有点阴谋论,但禾一不想遗漏任何一点带有风险的可能。
顾奶奶家到禾父的印刷厂只用八分钟的路程,禾一回到的时候,禾父已经将车子开到了门口等着了。禾一打开了副驾驶的门坐了进去,禾父偏头笑看一眼。
“怎么突然有兴趣陪爸爸和客人吃饭了?”
禾一无视了禾父凑过来的脸,把头瞥到一边,欣赏窗外的风景。
“看什么?进去吧。”禾父扶着禾一的肩膀往里走。
.....禾一抬头看了看面前这家十分显眼的招牌,同禾父走进门,穿着开叉旗袍的服务员笑着迎接。饭店的整体装修给禾一的感觉就是廉价的欧洲风,让禾一有些嫌弃。
禾一发觉自己最近的品味好像变挑剔了。
禾父订的是包间,禾一走进门才发现,肖健和几个老总模样的中年男人已经坐在里面有说有笑。一见到禾父,纷纷站起来与禾父打招呼,油光满面的脸上堆满了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