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长远黑着脸，今日这事不能办妥，恐怕日后会多生事端，然而话都已经到这份上了，整个村子的人又都看着，总不能硬是将柳氏给沉了塘。
罢了罢了，来日方长。
而此刻的聂阿九，心底想的也正是这四个字：来日方长。
今日所受之辱，他日她必定加倍奉还。
柳芸娘盯着那看也不看自己一见的男人，默默的淌着泪，咳声中勉强啃声：“请……咳咳，里正做主！”
“哼，，便宜了你！”
聂长远罢扬长而去。
聂老婆见状，亦是黑着脸，啐霖上的柳氏一口唾沫，迅速的跟在儿子身后离去，聂老大聂老三带着自家婆娘也跟着离开了。
看热闹的渐渐散去。
就剩几个心软的婆子和几名平时与柳芸娘交好的大婶留在原地，帮着聂阿九一起将柳芸娘松绑，跟着搀扶着柳芸娘回山脚下的茅草屋。
……
聂家
聂家三间土坯房围着一个大院子，聂老大住在西边的次屋，聂老三住在南边的次屋，聂老二，也就是聂长远一家三口则与爹娘同住在东边的主屋内，茅房和灶房正是一左一右的分部在院子的两个角落，平日里，总是柳芸娘做好了饭菜，督堂厅里给大伙食用，这会儿已到晌午时分。
一行人一进院子，聂王氏就拿出了婆婆的架式吩咐李三妹：“去，闹了一早上大老爷们都饿了，你个婆娘快去准备饭食！”
李三妹一听，立马拉下了脸：“凭什么我去？”
“弟妹呀，这屋子里你最，不你去，难不成你想让娘亲自张罗吗？”陈金莲笑得一脸理所当然，规劝道，“你没进门那些年，这一日三餐的饭食可都是我做的！你进门之后这些年，又都有二弟妹撑着，你也算是享福了，现下二弟妹被赶出去了，今后这一日三餐，可少不得都得麻烦三弟妹你了！”
“你……”
“一顿吃食啰哩啰嗦，不想做就别在这锅里吃饭！”聂王氏冷斥一声，跟着聂长远进了东屋。
陈金莲拉着丈夫聂长林进了西屋，陈三妹立马气得原地冒火：“这往后的一日三顿都让我来，可不累死我算了？”
“娘让你去你就去，下午还得出去扛活，不吃饱恁有力气？再敢多嘴心老子揍你！”聂长春白了自家媳妇一眼，往南边的屋子里去了。
李三妹气得只差没掉出眼泪，红着眼眶也只得往灶房走去。
……
东边主屋内，聂王氏与聂长远母子俩正着话。
聂王氏看自家的举人公黑沉着脸，讨好的笑着道：“阿远，这事儿娘没给你处理好，是娘的不是，不过也真是活见了鬼，那贱命丫头平日里连个屁都不敢大声放，这回怎的这般死嗑不依不挠，这里正也偏帮着他们娘俩，还有那一群不分善恶的老少爷们……”
“够了！”聂长远低气压的出声，打断了聂王氏的噪舌，“娘实在不该大清早的跑出去闹这一出，搅得现下村子里对我休妻一事猜测不断、人尽皆知！”
聂王氏一听，委委屈屈的解释道：“娘可不是心急了么！你那王员外家的姐能看上你是多美的一桩喜事儿，若是知晓你已娶了媳妇儿还有个贱丫头，岂不是得罪了人家姐？我听人王员外家大业大，在镇上有好几间铺子，你现下中了举，若是能花点银子便能买个官做，你可是个有大福大贵命格的，娘可不能在这节骨眼儿上坏了你的好事儿啊！”
聂长远一脸深沉的想了半许：“罢了，这节骨眼儿若是摊上人命官司，更是自毁前程，娘这几日还是消停些吧！即时我接王家姐过来住几日，娘花些银子，让村子里的长舌妇们收敛些口舌，别在王家姐面前提起那娘俩，应当便能蒙混过去，即时成了亲，我便会搬到镇上去住。”
“搬镇上住？”聂王氏一双绿豆眼委实一亮，“我听那镇上的老爷太太们，整日听曲听戏吃茶，过得可尽儿逍遥，周身还有丫头侍候，就连上茅房也有人檫屁股，阿远啊，娘这后半辈子，可就指着你享福了！”
聂长远扫了眼自家娘一副人嘴脸，无奈的摇了摇头：“只要娘能助我娶到王家姐，娘日后的生活就能如娘所讲的这般。”
“行，包在娘身上！”聂王氏应了满口。
山脚下，茅草屋内
屋内除了一些干草和一张用石块支起来的一张桌子，什么都没樱
做饭用的灶台在屋内一角，只是用几块石块堆起来，架在上面的那只锅已经锈的不成样子，从聂家出来的娘俩，压根没有带任何身外之物。
聂阿九焦急的看着土塌上虚弱得再度沉沉睡去的娘亲，此刻她面无血色、唇瓣干裂，看起来气息都快绝了。
“阿九啊，你娘这样，定要快些请个大夫来瞧瞧，如今这屋子里这情况，你们母女俩可要挨苦了！”
话的是杨二婶，刚刚来喊她去河边救娘的也是她。
杨二婶本名杨春桃，是村子里数一数二的好心肠，平素又与柳芸娘聊得投机，见母女二人突然间遭了这样的大难，不免动了恻隐之心。
聂阿九迅速拭去眼角的泪，起身从口袋里掏出一两银子递上：“二婶，方才多谢你及时通知阿九，阿九这几年积攒的银子全在这，娘这样我着实走不开，能不能劳烦二婶给我娘炖只鸡，再托杨二叔给我娘买些补气血的药材一块儿炖了，我娘喝下或许还能有条命在！”
杨二婶一惊，看着掌心里多出的一两银子，这恐怕是这娘俩最后的救命钱。
这屋子里什么都需添置，更有一条人命等着救，她也不推托，一口应下道：“行，你且等着，二婶别的忙也帮不上，家里倒还有些吃食，我这就先去给你娘俩做好了端来！”
不消半刻钟，杨二婶回来了！
手里抱着一床旧被褥，手臂上还挎着个篮子，篮子里放的是几个番薯、几个窝窝头和糙米糊糊。
阿九立即将被子接了过去给娘仔仔细细的盖上。
杨二婶麻利的将吃食摆在破桌上，跟着招呼道：“咱们合力将你娘抬起来，给她底下垫半张褥子，你娘刚滑了胎，就这样冰冷冷的躺在塌上日后可会落得一身病，家里暂且也腾不出多余的棉被来，等明日你杨二叔去镇上，我再让他给你们母女买床新的，这灶台也得赶紧修膳起来，还有锅碗瓢盆和平素用的柴米油盐，阿九啊，你娘如今这样，这些事儿都得你自个儿张罗，还有需要什么的，尽管跟二婶开口。”
聂阿九感激的一正下子红了眼眶：“二婶如今已经为我与娘安排得仔仔细细，就先按二婶的置办，旁的眼下多了也无用，就是我娘她每日三餐都需一碗鸡汤，不知可否先麻烦二婶贴着，等阿九日后赚了银子，再将不足的补上！”
“别跟二婶提银子！你给的那一两足你娘喝许久的鸡汤了，二婶别的没有，就属养的鸡多，只是你与你娘是要长长久久的过下去的，索性眼下是春日，这山上地下都有好些野菜可采，到了冬日可就不容易了，你得早做打算！”
“阿九明白！”
如今穷途末路，有好心的杨二婶相帮，不至于令她一人孤立无援，聂阿九心里头尽是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