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坤和宫早下钥落锁,綦烨昭踹了一阵门才得进去。陆清浅从被窝里爬起来看情况:“您这是怎么啦?”
皇帝陛下满脑子都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怒火可对上皇后关切的目光他只剩下恼羞成怒后的委屈和恐慌。陆清浅听着瑞秋小姐的诊断报告心里有数假作不知的牵着他回了寝宫。
两人相拥着躺好皇后娘娘一壁轻轻拍他,让他放松下来才柔声问道:“你到底怎么啦?谁又惹你生气了?”
綦烨昭沉默了许久,久到陆清浅以为他拉不下面子说出口,却听他终于小声道:“我可能出问题了。”
“出问题?”她愣了一会儿直到綦烨昭在她耳边轻声说了几个字才不可思议的抬手捂住自己的嘴。綦烨昭苦笑着点头:“朕可能是真的废了。”
“可刘御医从没说过你身子不好啊最多是燥火郁积罢了和这个有什么关系?”
皇后娘娘急切的安抚:“别怕别怕说不定只是今天心情不好,或是看侍寝的小主不顺眼,明日咱们好好儿的让刘御医把把脉一定不会有事的。”
“不是今晚。”綦烨昭涩了嗓子一点点揭开自己羞于启齿的伤疤:“是三天前。”
陆清浅不再说话了只往他怀里挤了挤,将头埋在他胸前。綦烨昭轻轻揉她的头发:“还好还好无论我变成什么样子你都不会嫌弃我的,是不是?”
“嗯。”陆清浅闷声应了,安安静静的枕着他的胳膊仿佛睡着。綦烨昭却并不意外胸前衣襟被泪水洇湿了一小片只无奈的继续揉她的发顶:“我还没哭呢,你哭什么,有病救治呗。”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总之只要有缓缓在,无论多么困难还是难堪的事情,似乎都可以淡然的以平常心面对。綦烨昭甚至有心情与陆清浅开玩笑:“你说刘御医要是还诊不出来毛病,朕是不是可以用学艺不精治他的罪?”
“肯定能好的。”陆清浅负气般截口:“不许说这种丧气话。”
“好好好,皇后娘娘金口玉言,你说能好就肯定能好。”綦烨昭好脾气的点头,又拍一拍她的背:“你睡吧,别明儿起来挂两个黑眼圈就不美了。”
可皇后哪里又能睡得着?陆清浅全心全意的将自己代入这个深爱着皇帝的角色,靠在他怀里泪水淌了一整夜。直到第二天醒来,又打点起精神强撑笑意,亲自服侍綦烨昭洗漱穿衣。
“我还记得刚嫁到睿王府,第一日起床时也是这样给你扣扣子。”陆清浅踮起脚将他的衣领抚平,又低头为他佩戴挂饰香囊:“说起来我挺久没做针线了,你可有喜欢的样式,我给你做几个荷包换着挂怎么样?”
“你有空还不如叫了贤妃丽妃韩贵嫔摸叶子牌,好端端的动什么针线,仔细眼睛疼。”綦烨昭视线下移,正好看到她雪白的脖颈和小巧的耳垂,十二年前初见时的景象还历历在目。皇帝陛下不自觉的伸手抚她的脸,对上陆清浅疑惑的眼神,綦烨昭轻笑:“真好,十多年了,你却一点儿都没变。”
“明明说过我变漂亮了。”皇后娘娘假作生气:“果然又骗我!”
“容貌越发出众了,心性却从未变。”綦烨昭轻轻吻她的额头:“别这么紧张,别害怕,我没事的。”
陆清浅的笑容一僵,抿着嘴红了眼圈。綦烨昭轻叹:“明明你最能干最冷静聪慧的,怎么孩子都生了仨,倒是越活越回去了,动不动就哭鼻子?”
“我就是想哭。”陆清浅哽咽,强撑着撇过头去:“你是皇帝了不得啊,连哭都要管吗?”
“可不得管?谁不知道向来是皇后娘娘威武,欺压的朕欲哭无泪,若是让他们看到你竟然被我欺负哭了,还不得闹翻天去。”
綦烨昭拾了帕子给她擦眼泪,一边笑道:“虽然美人垂泪是好看,不过我家缓缓还是笑起来更漂亮啊。来,妞,给大爷笑一个?”
陆清浅到底是被他逗的破涕为笑。皇帝陛下心满意足的去上朝,并不知他前脚出门,皇后立刻敛了笑意,将所有人赶出门外,自己把自己关在屋里。
瑞秋有些无奈的劝她:“你要是不想和他继续演下去,就干脆让他早点儿解脱。别一边心里看着别扭难受,一边倒平白生出愧疚感来。”
陆清浅深以为然,又难得的犹豫:“解脱的话你的意思是让他死还是让他痊愈?”她无奈的扶额苦笑:“可见我真的不是好人也不适合做坏人,硬生生把自己逼到两难的抉择中。”
便是陆清浅自己也说不清楚綦烨昭对她的真情依赖到底有几分出自爱意,又有几分是因为病态。若是她圣母一回给他治好了病,谁都不知道以皇帝的谨慎多疑,到底会得出一个怎样的结果。当然,陆清浅也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激发他身上的毒丨素,彻底毁了他的健康,让他三两个月之内直接驾崩了事。
“那就给他一个机会,也给你一个机会吧。”瑞秋突然坚定道:“我不想你以后留下遗憾,所以等这次的事态结束,我会给你一批治疗躁郁症的特效药,虽然不能根治,但是至少在药效范围内,他是个脑子正常的人,有完全的自主行为能力。”
陆清浅默许了瑞秋的决定。其实管家大人想的没错,对着这样的綦烨昭,她始终下不了死手,甚至因为他全无隐瞒的信赖和包容,她在不经意间都快要滋生出负罪感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