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放鞭炮
此起彼伏的鞭炮声,是乡村过年最动听的乐章。
寒假一放,鞭炮声就开始在村落的四处响起。成编的鞭炮舍不得一串点响,都是一个个拆下来,零零碎碎的放。某一天,装上两口袋拆下来的鞭炮,取根“檀香”到炉火里点着,邀上几个小伙伴到处放鞭。在农村,“檀香”多用于祭祀一类比较庄重的仪式,一般情况下小孩子是严格禁止触碰的,在家乡的习俗中,燃起的“香”是同祖先神明沟通的桥梁,小孩子口无遮拦,容易犯忌,自然是禁止触碰的,但放鞭炮却是一个例外。但凡孩子要出门放鞭炮,父母有时还会帮忙点上一根檀香,从不阻拦,也无任何需要附加说明的,我至今也未明其因。就在小孩子们的鞭炮声中,新年的气氛也日益浓郁起来。
放鞭是项充满挑战和乐趣的游戏,游戏资源匮乏的山里孩子,总把有有限的游戏资源发挥到淋漓尽致。单纯的点燃鞭炮听个响声,确实没什么意思,但花样放鞭就有意思多了。把鞭炮捏在手里,几个孩子一字摆开,喊个一二三,点燃后同时扔出去,谁扔的远谁就赢得了本轮赛事。游戏越玩越有创意,越玩也越刺激。几轮争斗下来,大家开始比谁敢拿在手里的时间长,谁最后一个扔出去,算谁赢。因为这类游戏,年年都有小伙伴被炸伤手,但屡禁不止,玩着玩着,各类危险的游戏规则就推出来了。我时常因为小伙伴被炸伤受到责罚,一是因为馊点子大多是我出的,二是因为负有“领导”责任,小伙伴们大都是跟着我玩的,出事了当然要找带头的。我自然也是责无旁贷,敢于担责,毫不推脱。
有一年,二闺女在冰冷的河水里涮洗衣服,我和几个孩子往她洗衣服的水洼里扔鞭炮,炸了她一身的水,吓得也够呛,被他爹找到家里,挨了顿揍;有一年,连山爹挖了一堆粪,堆在门口,准备过两天下地,被我插满“大雷子”炸的满街喷粪,被连山他娘“卷了”骂街好几天,不过我没承认是我干的;有一年,混社会的王虎子在街上堵住我们几个小伙伴,把我们恐吓了一顿,警告我们再放肆就收拾我们,于是半夜等他家睡觉的时候,我们点了几挂鞭扔到他家院里,不过他也没找再找我们麻烦;还有一年,村里已经放不下五脊六兽的少年们了,于是几个小伙伴一商量,爬到了山坡上去放鞭,一来二去,把山坡给点着了,几个孩子扑腾了半天,火越着越旺,几人一看大事不好,撒腿就跑,幸亏大人们发现及时,村里的广播一通知有火情,全村人出动灭了火,好在没造成大损失,几个小伙伴也逃过一劫。不过,那次没有我。
鞭炮放得多了,花样玩得多了,总有厌倦的时候。那一年,我们百无聊赖,几个小伙伴无精打采地坐在东头桥栏杆上,点鞭炮往桥下扔。强子忽然一个激灵,挤眉弄眼地说,俺爹从他下井采煤那拿回来一盒雷管还有好多黑炸药呢,咱们拿几个去上山放了?此言一出,欢呼雀跃,一个个激动地手舞足蹈。说干就干,找俩兄弟跟着强子潜伏回家,择机偷出雷管炸药,我们几个在村头焦急等待。果然不到一会,几个人狂奔而来,气喘吁吁地说,拿到了,快跑。一帮人撒腿就奔上山林。等到了打开一看,居然是用电池引发的那种雷管,强子毕竟经验丰富,偷雷管的时候,把手电筒也带了出来,如此便是万事俱备,只待开炮了。找个塑料袋,把雷管小心翼翼地进去,再拆开一条黑火药洒在里面,为保险起见,第一次只放了一包火药,随即用麻绳紧紧地捆扎起来,这些操作都是听大人说的,以及从抗战片里学来的,完全没有实践经验。因为不清楚爆炸的威力,第一个“炸药包”我们把它埋在了一颗松树下面,扯着十来米的引线,几个人趴在了一处低洼地。每个人都掩饰不住内心的激动,我颤抖着的把引线往电池的正负极凑,再看周围几个小家伙,抱着脑袋闭着眼,把头深深埋在了地下,再使劲就快插土里了。我心一横,眼一闭,把引线按在了电池的两极,只听一声闷响,“嗵”……紧接着一下震动。响了?响了!一群人跃出洼地,奔到埋雷管的松树下,居然被炸出了一个坑,松树枝叶也散落了一地。大家欢呼跳跃着,感觉干了一件了不起的大事件。无知无畏的年龄,真是什么出格的是都敢想敢干。
就这样,在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从腊月响起,一直响到了年三十的晚上。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