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傲雪没有想到,自己会被当做杀人凶手,关进大牢。负责庭审的官员,一口咬定是她杀了秦凯和苏芸,根本不给她辩解的机会。她猜想,这件事多少和吕湘有关,秦凯死了,吕湘不能拿苏芸撒气,便找上了自己。
因为梅傲雪不肯画押,免不了一顿严刑拷打。苏芸死后,她本就伤心欲绝,这样也好,身体受了痛,心,便没那么痛了。牢房里阴暗潮湿,呻吟声、求饶声和呵斥声,常常在耳边响起,不过,因她是杀人重犯,单独被关了起来,这样也好,省得有人来烦她。
几天后的一个早上,梅傲雪还在浑浑噩噩之中,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只听来人怒喝道:“快把门打开!”
梅傲雪抬起头,便看见龙影正站在牢房门口,关切地望着她,满目心疼。龙影在军营里听说秦凯被刺死,就担心梅傲雪遭遇不测,没想到还是晚来了一步,让她受了这么多罪。
“跟我回家吧。”龙影走进牢房,温柔地说了这么一句,抱起她就往外走。走到门口,又责令道:“让卢太守一天之内,给我个交代!”
家,这个字对于梅傲雪来说,是多么温暖而又陌生啊!她好像从未真正拥有过一个家。遭受严刑拷打时,她都未曾流过一滴泪,此刻,却因为龙影的这么一句话,她的眼泪决堤了。
“怎么了?是哪里疼吗?”龙影看着她,关切地问道。
“没什么,心疼。”梅傲雪抽泣道。
“先回家歇息着,等过些日子就好了。”龙影安慰道。
梅傲雪随龙影来到了一处别院——景府。龙影,原名司马璟,无论是“龙影”还是“司马璟”,其中都有一个“景”字,故而梅傲雪揣测,这景府应该和他的名字有关。可能是龙影常年待在西北的缘故,景府居然比之前的怡园大了许多,府里有好几个独立的小院,各自取了名字,风景建筑也各有千秋。
龙影这次没有问梅傲雪的意愿,直接把她安置在了“思梅苑”。思梅苑,一路走来,却没有一棵梅树,全是光秃秃的杏树。龙影见梅傲雪四处张望,便解释了原因。原来郢都的气候并不适合梅树的生长,这才种上了与之相似的杏树。可是,梅傲雪私下里觉得,梅花傲雪的气节,又怎是暖春季节的杏花可以匹及的?
思梅苑的卧房,意外的雅致。两扇屏风分置左右,把房间分为前后两段,左面屏风绣红梅傲雪,右面屏风绣玉池青莲,中间留一丈宽过道,垂挂粉色珠帘。珠帘后设一矮己,上置一把朱漆古琴,琴旁有一浅绿色花瓶,花瓶里混插着新摘的白色兰花和红色山茶花。内屋左侧是一紫檀香木大床,床上高悬杏色圆顶轻纱帐,帐顶垂着金色流苏风铃,微风拂过,轻音缭绕。
相较于前屋的凤尾高脚琉璃圆桌,和双龙戏珠暖玉榻,梅傲雪自是更喜欢这后屋的。只是,这里的陈设不似临时的随意布置,更像是长久的用心呵护。梅傲雪虽然喜欢,却不敢受用,于是说道:“我还是换个地方住吧。”
“怎么,不喜欢吗?”
“不是,但这里好像不属于我。”
“它是按照我母亲的房间布置的,可是,她永远都无法住了。你和她很像,就在这里住吧,也省得它常年闲置了。”
梅傲雪不好再推辞,她满身昰伤,总归需要个落脚的地方,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她现在真的累了。低头看看自己身上,实在见不得一点干净的地方,她有些赧然道:“我想沐浴。”
“我这就叫人准备,你身上的伤,小心些,别沾到水了。”
龙影退去,下人很快就备好了洗澡水,梅傲雪不习惯让人服侍,但是她身上的伤实在太多了。没有办法,她只能豁出去,勉强让丫鬟给她擦了后背,顺道上了药。其余的地方,她还是坚持自己来。
休息了一天,梅傲雪便早早地去找龙影了解秦府的情况,这才得知,苏芸和秦凯被定为他杀,且还未结案,是以还未安葬。梅傲雪顾不得养伤,赶去主持了他们的葬礼,把苏芸和秦凯,还有之前简单掩埋掉的孩子,合葬在了一起。
梅傲雪在景园修养了几天,身上的伤好了许多,心里的伤痛也恢复了些,她这才有了心思,去思考自己的未来。
龙影这几天都有来看她,偶尔还会赖在榻上不走。他多次救了她,帮助了她,她并非铁石心肠之人,她的心里,其实早已有了龙影。但她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龙影三妻四妾,甚至后宫三千,尤其是经历了苏芸这件事之后,她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与其让彼此陷得更深,不如趁早了断。
这一天,她破天荒地去了厨房,亲手做了几个家常菜,温了一壶酒,等着龙影回来。
龙影回来的时候,菜还是热的。他听说梅傲雪亲自下厨,早早地便赶了回来。看到桌上的四菜一汤,还有一壶热腾腾的酒,以及坐在桌前等候他的梅傲雪,龙影心里很是温暖。他从小到大渴望的家,大概就是如此吧?
龙影站在门口处,有些呆住,梅傲雪笑着招呼他:“怎么了?快过来吃啊,一会儿就凉了。”
龙影走上前去,在她的身边坐下,梅傲雪给他斟了一杯酒,他啜了一口,笑道:“想不到你居然还会做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