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玩了不玩了!”顾熙言从锦榻上起身,俯在黄花梨木的小方桌旁,伸手从瓷盘里拈了一块芸豆糕气嘟嘟的咬着吃。
靛玉不满道,“小姐怎么能耍赖呢,说好了三局两胜!眼看着这一局婢子就要胜了”
红翡恨铁不成钢地瞪靛玉了一眼,笑着对顾熙言道,“小姐若是玩累了便歇会儿罢。”
主仆三人正说着话,那厢一阵脚步声匆匆而来为首的男人解了腰间佩剑抛给身旁的护卫径直步入了内室之中。
男人还未卸甲一身风尘仆仆的模样他大步而来没等顾熙言抬眼,便一把抱住她将头低低的埋在她的颈旁。
顾熙言突然被男人抱住也是一愣。屋中伺候的丫鬟婆子见了,忙低了头纷纷打帘子退了出去。
一室寂静。
两人维持着这个姿势许久未动,直到顾熙言感觉脖颈处传来一阵湿意,才缓缓地伸了玉臂去回抱男人,软了嗓子道“侯爷这是怎么了?”
萧让没说话,只是把她抱得更紧了些。
他生于权力巅峰,官场旋涡,十分明白“稍有行池差错,便是万劫不复”的道理。
他本想等平息了这场战事,就可以借立功之名,把母殿从隐翠峰接回侯府中,从此再也不必在清心庵中隐姓埋名,一家人团圆美满地过下去。
可结局却出乎他的意料,原来成安帝对平阳侯府早有防备,那无上的恩宠,天下独一份的殊荣背后,都是帝王猜测忖度的多疑之心。
母殿看到遗诏之后,定然是心死如灰灭,所以才选择以死明志。
母殿累了,他也累了。
顾熙言沉默着被抱着,眉眼间也被传染上了三分悲戚,过了一会儿,她缓缓伸手,轻轻拍着他的脊背,柔声道,“侯爷是在伤心么?”
男人单膝跪在她面前,握住她的柔夷贴在额际,俊脸上满是隐忍。
萧让缓缓抬头,几乎是从喉头压出几个字来,“熙儿,我们永远不分开。”
往后余生,他只有她了。
佛说原来怨是亲。
世间的遗憾总是多过圆满,之前他对缘分的认识太过浅薄。不曾料到,人生短短数十载,能和相爱之人相伴白首,乃是及其难得的事。
长夜无垠,众生芸芸,能够紧紧握在手中的人,就永远不要放手。毕竟有些人,一旦错过,就再也不能回头。
顾熙言愣了片刻,方倾身倚靠在男人怀中,点了点萼首,郑重其事地道了声,“好。”
那日,萧让回府之后,抱着顾熙言黯然神伤了半晌,神色异样悲痛,又说了些在顾熙言看来“没头没尾”的话,过了一两日,才恢复到往常的神色气场。
顾熙言的记忆依旧没有恢复。
她每日呆在凝园正房足不出户,曾有两次提起要出门去散散心,都被身边的丫鬟婆子劝阻了下来。
顾熙言每晚频繁多梦,几乎每次都能梦到那个烈火灼灼的熟悉梦境。一天晚上,顾熙言抱着萧让细细讲了那个梦境,又详细描述了梦中那个浑身是血的男人的长相。
萧让没有向顾熙言过多的解释,只安慰了美人一番,面上看似神色如常,心头却是涟漪乍起。
顾熙言噩梦中的人,分明是韩烨。
萧让暗暗深思,顾熙言第一次梦见这个梦境应该是在发兵淮南之前,或许是更早之前。从那时,顾熙言便一直以为梦中浑身是血的男人是他自己,故而为他暗中筹谋,为他的安危担忧许久。
她下意识的担心他,心里满满的全都是她。万万没想到,到头来,她梦中的那个浑身是血的男人却是韩烨。
这一切陈陈相因,萧让有一种误领芳心的愧疚之感,一时间说不清楚心中是何滋味。
金銮殿中,明黄色的纱幔层层掩映,御座的左右两侧各有一尊栩栩如生的仙鹤香炉,炉内燃着贵如黄金的龙涎香。袅袅青烟从长长的鹤嘴中散出,像极了仙鹤在腾云驾雾。
太子李琮坐于正大光明匾额之下,手扶龙椅,“先帝的龙体可派人验过了吗?”
“回皇上的话,已经派太医去验过了。正如皇上所料想的,先帝并非因病仙逝,而是有人投毒加害,太医从先帝体内验出少许,虽投毒的剂量不大,但其用量循序渐进,足以致死。”
说罢,下跪之人拍了拍手,御前侍卫押着一名婢女入殿来。
“此婢女乃是太妃尹氏的贴身婢女,据宫中造办处的管事交代,她曾帮太妃尹氏制过数次口脂,名为“莺啼一点红”。微臣派人去永乐宫中搜寻剩余口脂的时候,在院中的千年槐树下深掘三尺,才挖到了一只粉彩绿里荷花的罐子。罐中残存的口脂里,确实含有一定剂量的。”
话至此处,那婢女两股战战,伏地痛哭求饶道,“皇上饶命,皇上饶命!那莺啼一点红乃是尹贵妃亲自调配的口脂方子,奴婢不过是奉命办事罢了,并不知其中隐情奴婢冤枉啊”
太子一拍御案,怒道,“好歹毒的妖妃!”
真真是好心机!将剧毒制成口脂,每日涂抹于丹唇上,任是大罗神仙也发现不了!怪不得成安帝生病期间,尹贵妃自请御前侍药,一直在紫宸殿中衣不解带的近身服侍。如此日久天长,看似不起眼的一抹“莺啼一点红”,竟是化作了杀人的利器,催命的毒药,缠绵艳绝的送成安帝驾鹤归西了。
“妖妃尹氏安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