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及于此,卓亦疏便即说道:“晚辈正要前去悬天宫,向跟真人请教。”
苍清捋着胡须,笑道:“公子此去意欲何为?”
“倾从身陷悬天宫,我要把她救出来。”
“可她未必会跟公子离去。”苍清说道:“据我所知,铁书先生被司万里暗算,如今生死不明,沈姑娘就是为了找寻师父的下落方才被摘星部囚禁。”
苍清道法精深,自然可知天下事,悬天宫的变故他也尽数知晓。
“真人是要让我先去救出铁书先生吗?”卓亦疏说道:“只有解决了倾从的后顾之忧,她才能甘心随我而去。”
苍清闻言却道:“我知道公子无意参与悬天宫之事,只想救出心上人,但如今天下大乱,悬天宫的局势已然与整个天下的局势息息相关,若是让司万里多得宫主之位,他必然率众入关,大唐必遭重击,唯有铁书先生重掌悬天宫,才能稳住局势,而且悬天宫若是与安禄山联手,唯一的结果就是烟消云散。”
卓亦疏微微一惊,说道:“难不成悬天宫会一去不返?”
“悬天宫的兴衰与大唐帝国息息相关,司万里与安禄山联手,实是逆天而行,不但有损天道,更会让悬天宫数万之众死于非命,而中原百姓因此而死者更是数不胜数。”苍清必然是掌握了一些天机,所以方才如此断言。
卓亦疏隐隐觉得悬天宫牵扯甚大,他虽是江湖左道之尊,但却绝非只是一个普通的江湖门派,悬天宫与庙堂必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思忖片刻,卓亦疏忽然灵光一现,暗道:古往今来,皇帝自称天子,而悬天二字无疑触碰了皇家的忌讳,按照常理来说,皇家绝不会容许江湖中出现一个悬天之宫,但悬天宫以这个犯着皇家忌讳的名字行走江湖,而且行事张狂无忌,却始终能立足于江湖,其中不免引人深思。
卓亦疏颖悟绝伦,此时已经想至此处,便即越发深入,心中又道:当初玄宗帝为了对付悬天宫方才组建了惊风司,可若是要对付寻常门派,又何必如此大费周章,直接派出禁军就是了,根本无须另行组建一支禁军,以李隆基的帝王身份却还要如此大费周章,这其中必然牵连甚广。
苍清就在一旁默然不语,静静等着卓亦疏心中思忖。
良久以后,卓亦疏回过神来,赶忙道:“晚辈失礼了,还请真人不要怪罪。”
苍清笑道:“无妨,公子颖悟绝伦,不愧是破局之人。”
卓亦疏说道:“真人谬赞了,只是晚辈现在要去往何处?还请真人指点。”
苍清微微一笑,说道:“昔年汉高祖与楚霸王曾以鸿沟为界,棋盘之上亦有此事。”
说完这话,苍清向西北方向一指,然后再不多言,只是大笑一声,旋即飘然而去。
苍清的武功远在卓亦疏之上,纵然是如今卓亦疏武功大进,要想追上去也是万万不能,幸而苍清已经留下了指点,剩下的就要靠卓亦疏来参悟了。
但卓亦疏却是不解,只得顺着西北方向而去。
如此行出三日,卓亦疏心中仍然想着苍清说的话,此时行至一条大河前,卓亦疏也不知此河的名字,本欲渡河,正好见到河面上有一船夫撑船,卓亦疏唤过船夫,给了他钱财,让他渡自己过河,船夫欣然应允,请卓亦疏上船渡河。
船至中央,卓亦疏问道:“船家,这条河叫做什么?”
船夫答道:“此河名为碎叶水,又叫楚河。”
听得此话,卓亦疏忽然茅塞顿开,只觉得眼前一片光明,他暗道:是了,苍清真人所说汉高祖与楚霸王以鸿沟为界之事,放在棋盘上就是楚河汉界,而这里恰好就叫楚河,虽不是当年汉高祖与楚霸王交战之地,但苍清真人以此来指点我。
本来卓亦疏还在犹豫上岸后该当去往何处,此时已经参透玄机,便即再无犹豫,上岸之后沿河而走。
碎叶水楚河源于天山,最终流向大漠,苍清真人不远万里奔赴关外,又对卓亦疏点拨出楚河之名,必然另有深意。
果然,卓亦疏沿着楚河走了一天之后,见得前方一人正在河边弹琴。
那人身着青袍,身前的七弦琴做工精良,一看便知绝非凡品,而他所弹的曲子极为罕见,卓亦疏此前从未听过,只觉得一股遗憾之意跃然而起。
而在弹琴人的身旁,一柄鬼头长枪赫然而立,似乎这人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是个江湖人。
而那杆鬼头长枪实在与七弦琴格格不入。
卓亦疏没想到竟会遇见这么一个怪人,当下止步不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