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尚不过岁的年纪,影七就已出落的娇俏可人。起初,因着这出挑的相貌,邻里的孩童们都乐意围在她身边。
只不过,却仅是起初而已。
打小就失了双亲的她,多年来与年迈的祖母相依为伴,住在贞京偏僻的西郊。虽说生计拮据,可老人慈爱,nu贴心,日子过的倒也熙熙融融。
然好景不长,因着祖母一直做着织补的活计,为维持生计,没日没夜地穿针引线,操劳过度,加上年岁渐长,忽而一日醒来,一双眼就什么都看不见了。
还没满十岁的她,只得尽心尽力照料着。然而老人双目失明,身体亦是每况愈下,卧病在床之后,有时一整日都说不上一句话。
唯一的亲人是瞎子,不论自己是哭还是笑,祖母都看不见,也不会回应。沉重压抑下,影七便渐渐忘记了自己的情绪。
感情日益淡薄,对于外界只剩下漠然。日子久了之后,无论恐惧紧张,或是喜悦愤怒,都只存在心底深处,再不显露出来。
一众人围起,讲个乐事,人人捧腹笑个不停。她虽觉有趣,脸上却僵住一般,再做不出表情,像个人偶,与气氛格格不入,显得十足扎眼。
“苏妤,你傻了吗?”
“苏妤,你是不是不会笑?”
“苏妤,你到底听不听得懂我们说话?”
一开始的时候,他们还会如此问着,用好奇的眼光打量她。次数多了,便就势认作她是故作清高,有意与人淡薄。
再到后来,孩童们才渐渐发觉,她与他们不一样。
于是便只剩下奚落和孤立。
时日流逝,她的面容愈发如花似玉,从而惹来妒忌。不知怎的,渐渐传出去个呆傻的名声,没人再乐意与她走近。
仅是这样,倒也没什么。
只这美貌招来的不仅是嫉妒和恶意,亦有垂涎。
彼时的京兆尹家,二公子嚣张跋扈,沉湎淫逸。偶有一日在城郊狩猎,回程无意间遇见,竟丧心病狂到对尚还年幼的她动了邪念,扬言要买她入府作丫鬟,虎狼之心昭然若揭。
朦朦胧胧间,那一日的光景再次浮现在眼前。
于那间破败的陋室内,她正在喂祖母喝药,京兆尹府的家丁们凶神恶煞闯进来,叫嚣着来接少爷新买的丫鬟。
她誓死不从,咬紧牙关挡在祖母床前。盲眼的老妇却回光返照般站起身,拿出针线盒中的剪刀,颤颤巍巍冲上前保护孙女。
众人推搡间,祖母不慎跌倒,脑袋撞上桌角,登时就瘫软在地。她疯了一般扑过去,老人只说一句“快走”,就再没了气息。
被扯出家门塞进马车的间隙,她找了个空当拔腿就逃,家丁们似虎如狼追在身后。
不知跑过多久,逐渐体力不支,再加上心头悲愤,她重重摔倒在地,眼前一黑就晕了过去,脑海中充斥着深不见底的绝望。
然而再清醒后,四下却是风平浪静,一派静然。黄昏的微光洒下,周身温暖。
她凄凉地对上了一双既沧桑,又灼灼发亮的目光。原来自己那时摔在了皇陵城前,被扫墓的老人救下了。
不知老者于其中做了什么,京兆尹府的人没再找来。她回家厚葬了祖母,孑然一身,心灰意冷。
老者可怜她无处可去,便将她留在了身边,收做义女,并教授她武艺。
可谓是一段奇迹般的境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