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军中论起来,有哪一部精锐比得上虎贲营?他们自己都还穿着次一等的棉衣,将好的给了旁人,如今就算没有元帅发话,新的棉衣要替换,那也该先给虎贲营替换不是?
他这一说,众人就想起来了。不错,元帅自己的虎贲营都还穿着次一等的棉衣,他们在这里要是闹着换,那算什么?
于是彼此看看,想着大家都没有,心中倒也平衡了,只不过边从帐中出去,还是忍不住说道:“江南这次可真是让人没有想到,是谁在那里把这些物资统筹调配过来的?”
江南总督在他们印象中并不是这么一个有能耐有魄力的人,要想从江南那些世家富商手中挖出东西来,可不是那么简单。
也不知道后面还会不会再继续送东西来。
这么些物资虽然听起来多,但是对江南来说绝对不是他们的极限,离把他们掏空还远着呢,若是之后能再继续,有物资源源不断地送过来,那这场仗就能打了。
他们的军队有源源不断的物资支持,而东狄五十万大军虽然多,但是却是离开东狄作战。而且他们的幅员又辽阔,作战的前线离他们的国境十万八千里远,粮草跟不上,在他们这里也嚣张不了多久。
而最后从帐中离开的几位统领却是脸上带了些笑容,他们是后面来,是分到的棉衣最少的,这次来军需官这里,本来只是想着能够多争一点是一点,可是没有想到元帅一句话,这些最好的棉衣就要都先紧着他们了。
他们叮嘱了军需官尽快把棉衣送过来之后,这才在帐门口分别,准备回去告诉自己的兵,他们很快就会有上好的棉衣穿了。
而萧璟带着徐副统领来到了帐中,见到了从江南押送物资过来的人。
来人让他们感到有些意外,这在帐中坐着的是一个青年,虽然衣着低调,但是却依旧掩不住世家底蕴。
见到萧璟进来之后,这帐中等待的青年站起身来,同萧璟行了一礼:“江南商会蒋轻舟,见过王爷。”
江南蒋家,这是江南的巨贾之家,拥有江南的漕运和许多的矿藏,而江南商会是江南的各大商行联合结成的商会,蒋家这一任家主蒋一鸣正是商会会长。
今次押送着这些军备物资来边疆的正是他最器重的三子蒋轻舟,蒋轻舟身上有功名,虽然没有入仕,但是见官不需跪拜。
萧璟请他坐下相谈,虽然这批物资是由江南运过来的这件事情让人感到意外,但是若是有两家牵头,举江南商会之力,要做到这一点倒是轻而易举的。
蒋轻舟这次押送着这些军备物资过来,除了用了自家镖局的精锐力量押送,江南总督还派了人随同,为他沿途保驾护航,一路通行,才能这么快就从江南来到了边境。
这一次将这些物资平稳送来,也算是幸不辱命。
蒋轻舟性情同他的父亲蒋一鸣十分相似,无论面前对着什么人,都是恰到好处的恭谨有礼,不卑不亢。
他对萧璟的问题应答如流,等到说完这些之后,又再提道:“只不过时间紧迫,这次只能先送来这些物资,后面还有第二批、第三批会陆续到来,助大将军抵抗东狄,为此战尽一份力。”
徐副统领听到这话,忍不住在旁露出松了一口气的表情。太好了,有江南之地的鼎力相助,起码他们打起仗来就没有后顾之忧。
若是十万大军都能够配备上这样好的兵器铠甲,就算对面是五十万大军,他们大周儿郎也不会稍稍颤抖一分!
萧璟听见他的话,对他说道:“本王在这里代军士谢过蒋翁。”
能够统领江南商会这样迅速作出反应,筹集出物资,还能够继续不断生产的,就只有蒋一鸣了。
可是听他如此说,蒋轻舟却微微一笑,摆手道:“王爷这一谢,家父担当不起。”
他这反映出乎了萧璟的意料,萧璟问道:“莫不是这次江南所举不是蒋翁所倡?”
蒋轻舟道:“国难当前,家父确实有这个想法,只不过江南商会却不是人人都是这般想。可是要赶制棉衣、打造兵器铠甲,并非我蒋家一家所能,非得他们配合。”
帐中炭火燃烧,辐射出热意,在其他的军帐中,为了节省炭火,所有人都是能忍则忍,只有这里最为温暖,与外面的冰天雪地形成鲜明的对比。
蒋轻舟继续道:“若是只由家父来说服他们,能够把这些东西送过来,也怕都是几月之后的事情了。”
交战之际,这些东西早一日送来,便多了一分转机。
萧璟问道:“所以说,使得江南商会如此齐心的另有其人?”
“不错。”蒋轻舟点头道,不过却没有直接说那人是谁,而是提起了另一件事,他说道:“王爷知道,江南商会中,他们除了喜欢在生意场上拼杀之外,便是喜欢收藏古董真玩、书画真迹。”
萧璟点头。本朝风气历来如此,达官贵人、世家豪绅都以收藏这些为喜好,所以霍老的地位才如此特殊,万宝奇珍楼开那么一场拍卖会,才会引起这么大的动静。
蒋轻舟道:“半月前有人携了一批名家书画来江南,通过商会举行了一场拍卖。”
那时候萧璟已经在整顿大军,准备开拔前往边境了,对江南来的消息自然是不甚清楚。幸好蒋轻舟也不需要他知道这些,只是将那人的到来还有带来的名家书画都同萧璟跟徐副统领简单地说了说,接着便讲到了这场拍卖会。
“这次拍卖,这批书画的主人要的不是钱银,而是资源。比如我们蒋家的矿藏,再比如金家的冶炼厂,这样凑在一起,正好生产出家父先前想过要集合江南之力为边境驰援的物资。”
于各家而言,这位神秘的书画主人索要的东西对他们来说都不是什么困难之事,而且她要他们的冶炼厂不过是一段使用日期,并不放她自己的人进来,依旧用他们原厂的人,也不需要担心技术外流。这对他们来说,倒比用真金实银来拍卖取得那书画要更实惠。
所以这场别开生面的拍卖在江南举行得十分顺利,各家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名家书画,而这批书画的主人也成功地集合起了江南商会的生产之力,在短短时日内就赶制出了这三万件棉衣、八千件兵器跟一万件铠甲。
萧璟听完他的话,也就是说,他们如今收到的物资和之后还要源源不断地运送过来的物资,都是出自一人的手笔,蒋家在其中充其量是做了一个协调作用,而整个江南商会不过是跟这批书画的主人做了一次交易。
难怪刚刚他道谢的时候,他要说自己的父亲担不起这一声谢。
徐副统领在旁忍不住问道:“这书画的主人,蒋公子可曾见过?”
究竟是怎样的人才这么有魄力,将自己所拥有的价值连城的书画,都换作了这些物资运往前线,支撑他们的作战?
这个问题也是萧璟想问的,他看着蒋轻舟,见他微微一笑,显然是预见到自己在说完这些之后,萧璟定然会问起书画主人的来历。
他说:“自然见过,家父有旧疾,还是这位洛姑娘出手为家父医治的。”
听得这批书画的主人是一位女子,徐副统领神色更是意外。而萧璟则在看着蒋轻舟的表情,见他提起这书画的主人时眼中不加掩饰的赞赏,推断出对方的年纪定然不大,年纪轻轻能够拿出这样多的名家真迹,又这样能全部拍卖出去,换得江南的物资,定是出身世家名门。
又姓洛……他已经在想着是哪一个洛氏在这个时候挺身而出,可偏偏蒋轻舟又提到她治好了他的父亲的旧疾,蒋一鸣作为江南商会会长,定然什么名医都请得起,却旧疾缠身、无法痊愈,那就证明他的病不简单。
若是除去这个条件,萧璟还能想得出一两个人选了,可是加上这一点,他就完全没有答案了。
他只能问蒋轻舟:“这位洛姑娘可提过自己出身何处?”
“她出身南齐,不是周人。”
……
至大军开拔前往边境已经过去了将近半月,京中的诸事调配也越发的紧锣密鼓,而先前只是部分高门大户的女眷自发地捐钱捐衣物,到现在中宫带头,亲自削减了后宫的一切用度,并亲手为前线的士兵缝制棉衣。
王公大臣的女眷也都纷纷效仿皇后之举,捐出了财物,平日的消遣也都少了,都在为着前线缝制棉衣。
身为琮王妃,于雪晴的陪嫁十分的殷厚,她后面捐出的手笔也叫人为之侧目。令她恼怒的是,柔嘉在此时却又有了新招数。
旁人没有动作的时候,她先惺惺作态捐钱缝衣,现在整个京都都在这般做的时候,她却舍了这一道,转而上灵山寺去求药,然后亲自去四处想办法收集药材,依照空闻大师所给的药方制成丸剂,作为伤药送到前线去。
此举再次赢得了中宫的夸奖,抢了下了血本的于雪晴的风头,令她现在越想越是生气。
奖赏下来,虽然她获得的东西跟柔嘉的的是一样的,但她们一个是琮王妃,一个不过是侧妃,得的奖励却一样,这就是他于雪晴输给谢柔嘉了。
高傲如她,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哪怕是在众人难得聚在琮王府,亲眼见证着她这得了奖赏的风光,又围在周围奉承不断的时候,她也忍不住一掌重重地拍在桌上:“可恶!”
本来今日好不容易从那些针线活中解放出来,到琮王府与她一并偷得浮生半日闲的贵女们都停下了说笑。
她们这一群跟随着于雪晴的人年纪相仿,在于雪晴被指婚给萧琮之后,她们之中大多数也都嫁为人妇,便是还没出嫁的,也已经定了亲。
从前在娘家是同于家走得近,现在她们的夫家也都是琮王一党,见着于雪晴这样不高兴,她们当然是要赶紧加以宽慰的。
当即便说道:“王妃同她置气什么?你是正妃,她不过是个妾室,又不是宁王的亲生女,所以才要这样处处想些法子来出风头,讨王爷欢心,哪里有王妃你来得有底气?”
“对,可不就是这个理?从之前江南水灾,灾民流离失所北上来到城外,她张罗着搭粥棚施粥,就看得出她谢柔嘉工于心计了。”
于雪晴面露不屑。
确实如她们所说,就只有她这样的名不正言不顺,甚至连个庶女都比不上的养女,才要为了她的前程这样步步为营,靠些龌龊下作手段攀附上了萧琮。
这京城哪有不透风的墙?她是怎么做的这个侧妃,现在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了,只不过自己进府之后被她那样一算计,所以才会失了表哥的心。
因着这件事,于雪晴就越发见不得她得意。
她正想着该用什么办法能去去谢柔嘉在这京中独一份的风头,就听身旁的人幽幽地叹了一口气,说道:“照我说,王妃你也犯不着去管她,她这样机关算尽、用尽心思,不过也就是些小打小闹,想想江南的那一位,跟她一比,她谢柔嘉做的这些都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