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泉山庄虽是穆家所有但穆大相公为昭显与民同乐的做派常年对外开放山庄。
为方便计划进行,汤泉山庄并未戒严除令窈一行人外,其他人也能入内。
山庄里里外外分五六层令窈占了最里面一层,打算来个瓮中捉鳖关门打狗,避免伤及无辜。
穆家的暗卫早就提前埋伏好令窈与穆辰良出行,明面上只带了一小队侍卫,十几个人的队伍好让窦家放松警惕。
到达山庄第一日,穆辰良与令窈分开住,穆辰良难得没有抱怨:“我在外院盯着,一发现窦家人的行踪,就立刻通知你。”
看得出来他有些害怕,害怕他一时不小心就会害她陷入险境。令窈心中感动,为奖励他的体贴,许下承诺:“待窦家的事解决完毕我与你共浴汤泉可好?”
穆辰良激动地将她抱起来她双脚离地,攀在他肩上,看他笑得像个小孩子:“那就说好了,事后你要与我共浴汤泉。”
令窈索性伏下去,凑到他耳边轻语:“一言为定。”
他们在葱绿的大树边,前方是云梯渊谷,整座山庄景色最美的地方,令窈被穆辰良抱着,隐约觉得暗处有两道视线正在注视他。
她猛地回头看,却什么都没看到。
穆辰良去外间巡视,令窈同鬓鸦入了里院,里院四四方方,由长廊窜起。院里五间大屋全都空置,令窈住正北方那一间。
屋里另有蹊跷,有暗道直通外院。令窈选择住这里,正是看中这条暗道。
“窦家若要行刺,定会选择夜间行事,时辰尚早,你先歇息下,我去外面走走。”
鬓鸦担心:“你一个人我不放心,还是让我陪着吧。”
令窈摁下她:“无需担忧,里里外外皆是穆家暗卫,我不会有事。”
“可是”不等鬓鸦阻拦,令窈已经走了。
令窈走出里院,步伐时快时慢,偶尔停下来,四处张望,皱眉警惕。
躲在暗处的山阳提心吊胆。
悄然无息躲过穆家暗卫的防守已是不易,还要防止被她发现,任务艰巨,比杀一千个人还要费力。
山阳不满地看向背上的男人,小声:“先生,你不是带我来洗汤泉的吗?我们现在这是在做什么?”
孟铎漠然脸盯着前方走动的少女身影:“看风景。”
山阳气鼓鼓,嘟嚷:“哪有风景可看,先生分明是看人。”
他说着话,故意地颠了颠,从一座假山迅速跳到屋顶,孟铎差点被他摔下去。
“山阳。”
山阳心虚:“作甚。”
“你要是不想出来看风景,我们立马启程回岐山。”
山阳跺跺脚:“先生欺负人。”
言毕,山阳身形加快,亦步亦趋地跟着前方的少女,生怕跟丢了。
“先生跟着她,是看她一个人出来,怕她被人行刺吗?”
孟铎不吱声。
山阳停下来:“先生,不能再跟了。”
孟铎定眸一看,少女正朝女子才能入的花汤泉而去。
孟铎从山阳背上跳下来。
两人站在正对花汤泉大门的假山处,周围不时有洗汤泉的妇人经过,注意到假山旁两位俊俏的郎君,忍不住多看两眼。
山阳觉得尴尬,拉拉孟铎衣袖:“先生,走吧,这里不宜久留,来往皆是女子,我们两个大男人站在这,定会惹人非议。”
孟铎盯着前方那道门,问:“你觉得这周围有杀气吗?”
山阳闭眼屏气,摇摇头:“没有。”
孟铎有些不放心:“你扮成女子进去瞧瞧,不必下水,四处查看一圈,确认里面没有杀手埋伏。”
山阳傻眼:“为何,为何是我去?”
“难不成是我去?”
君命难违。山阳咬咬牙,打昏一个过路妇人,抢了宽大的沐衣裹身上,头发一散,往花汤泉里面冲。
孟铎在假山后等候,须臾,听见不远处传来喧嚣声。
一看,山阳沐衣半敞,撒开腿奔出来。
“先生,快跑。”
“怎么了?”
“她们发现我了。”
离花汤泉最近的是男子专用的叶汤泉,主仆两人迅速躲进去。
叶汤泉无人,只他们两人在内。
山阳憋红了脸差点哭出声:“我我捂着眼进去,谁都不敢瞧,结果她们来拽我,还扯我衣袍,非要让我下水,我不肯,她们还拿水泼我,我这辈子都没这么狼狈过”
山阳声音越来越到最后委屈得连话都说不出。
孟铎叹口气,摸摸他脑袋,问:“确认里面情况了吗?”
“先生放心,里面没有杀手。”山阳迟疑,后面一句没说出来她似乎也没在里面。
里头白气缭绕,兴许是他捂着眼没看清楚。
山阳顾不得令窈在没在花汤泉里面,现下他只觉得心酸,向孟铎痛诉:“我再也不做这样的事了。”
“辛苦你了。”
山阳得了一句辛苦,又开始高兴起来,“不做这样的事,就不辛苦。先生,她们应该已经走了,我们出去吗?”
孟铎看看前方白雾滚滚的汤泉,又看看山阳因为擅闯女浴羞红的脸,想了想,道:“罢,不出去了。”
山阳已经确认过周围没有杀手的痕迹,他就不必再担忧。
孟铎开始褪衣袍脱靴。
山阳以为又有任务交给他,问:“先生,我们现在去做什么?”
孟铎:“你不是一直很想洗汤泉吗?”
山阳愣了愣,旋即兴奋地奔过去:“先生真好。”
片刻后。
两人泡在汤泉里。水汽氤氲蒙在孟铎脸上,湿漉漉的长睫,红润的薄唇,三分慵懒七分冷肃。他正闭目养神,旁边山阳脑袋仰躺在鹅卵石铺就的沿边上,双脚时不时扑出水声。
山阳满足地长叹一声:“真舒服呀。”
舒服归舒服,就是有点使不上力,耳朵嗡嗡的,无法敏捷感知周围的动静。
不知是错觉,还是他生病了,忽地听见少女娇俏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有多舒服?”
山阳睁开眼一看,隔着远远一段距离,少女清丽的容颜映入眼帘。
她攀在长廊屋瓦的高梯上,露出半截身子,笑着冲他摆摆手。
山阳吓傻,下意识往孟铎身后躲:“先,先生,你看!”
令窈啧啧两声,“你怕我作甚,天下第一的血手,即使被下了药,依旧能够毫不费力地杀光这里所有的人,该是我怕你才对。”
山阳嗅了嗅,这才察觉空气中不对劲的香味。
难怪他的听觉不如平时敏捷,原来是被人下了药。
“流氓!你不要脸!”山阳满脸通红,冲她大喊。
令窈站在高梯上笑得前俯后仰:“方才你扮成女子闯进花汤泉的时候,我可没说你不要脸。”
孟铎抬眼看去,声音一如既往清寒:“山阳嘴笨,你何必欺负他。”
令窈接住孟铎的目光:“从容不迫,先生好定力。”
她毫不避讳地扫视他,甚至往高梯上又踩一节,居高临下,单手抵下颔,眼中玩味。
孟铎神情淡然,任由她的视线在他身上扫荡。
他比山阳先一步看到她。
那架高梯一搭上飞檐,她偷偷摸摸露出半个脑袋窥视时,他便知晓了。
可他没有挑破。他想看看,她到底要做什么。等了半晌,她什么都没做,只是看着他们,然后,用铁丝钩偷了他们的衣物。
孟铎有些后悔,或许在她偷衣物的时候,他就该出声吩咐山阳将衣物抢回来。
孟铎盯着令窈手边的衣物,颇感为难。
令窈察觉到他的眼神,得意地晃了晃衣物:“先生瞧,这是谁的衣袍?”
“我的。”
令窈掏出一把剪子,当着孟铎的面,将他的衣袍剪碎,剪完了,天女散花般往下抛。
孟铎脸色一沉。
令窈高兴地笑,语气嘲讽:“连我来洗汤泉都要跟着,先生真是爱我爱到极致了呢。”
孟铎岿然不动,眼都不曾眨一下:“莫要自作多情,我带山阳来洗汤泉,碰巧遇见你而已。”
令窈懒得跟他争:“今日我有要事,没有功夫应付你,况且你有山阳在,我就算想杀你,也不能够。你不是来洗汤泉的吗,那就好好洗个够吧。”
山阳大喊:“我的衣袍呢!你回来!”
孟铎:“她已经走了。”
山阳彷徨无助:“怎么办先生,没了衣物蔽体,我们如何出去?”
孟铎深沉的视线定在山阳脸上。
山阳瞪大眼,顿时明白他的用意:“不行!”
孟铎拍拍他:“好山阳,下次我带你去吃蟹酿橙。”
山阳犹豫:“想吃多少就吃多少?”
“嗯。”
另一边,令窈心情畅快,满脸笑容哼着小曲往回走。
山阳天下无敌,怕他察觉,她不敢下重药,只是下了短暂麻痹人听觉的迷药,好让她能够捉弄他们。
要想生擒孟铎,朝山山庄的这点子暗卫可不够用。她带来的人马,和穆辰良带来的人马,对付窦家的人绰绰有余,但对付一个山阳,就是自不量力了。
虽然不能活捉孟铎,但能够让他吃瘪,也算是出气了。
回去的路上,令窈撞见穆辰良。
穆辰良神色匆忙正在找她:“卿妹妹,你去哪里了?”
“我随便走走。”
穆辰良往她身后不远处的叶汤泉大门看了看,眼眸微敛,没说什么,牵了她的手迅速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