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锦衣卫见着程知拂袖离去,立时松了口气。看了看四周,见也没什么事了,想着回话为先,别让这姓顾的再搞出什么幺蛾子,便也随即匆匆离去。
程知干脆利落地转身,嘴角翘了翘。
这有点小聪明的人就是配合得好。杨端想把人拉出去溜溜只是一时兴起,同样是欣赏痛苦,得知了这母子俩的这副惨样,还是被这伙人添油加醋加工过的惨样,也差不多满足了。最多有点遗憾,也不会太过执着。
郑琬这些年的透明人、小可怜做得很到位,这回有时间差在,提前布置了不同的昏法,杨端哪里会往不可能的地方去想。正事要紧,他不会把多少目光放在凄惨无力的女人身上。
程知能够把握到杨端的心思,作为当事人的郑琬,那就更能。
深夜。
程知可不知道,她已经见过却还未打上交道的人,此刻已然记住了她。
郑琬同杨祈自昏迷状态醒来,母子俩相对而坐。宛如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脸上,是同样沉静的表情。
郑琬瞧着儿子的脸,忽地轻轻一笑。
“血脉传承真是一件奇妙的事情,你长得同我这般像,却是半点皇帝的影子也见不着。”
“阿娘生得好看,儿子像阿娘可是好事,还要像皇帝做什么?像他那些个能见着他影子的儿子一样蠢么?”
“嘉树,”郑琬莞尔,而后怅然,“不知不觉,你都长这么大了。”
叹了口气,面上露出一抹奇异的神色,“嘉树,他是你的父皇呢。在这个世间,还能清楚记得你我身上流着什么血的无关人等,只怕也就他了。”
“儿子晓得的。儿子一定不会辜负,父皇这么多年的恩、德。”
杨祈垂眸,低沉平静地一句之后,却又突然昂首,眉梢一挑,“儿子也不会辜负阿娘,会尽量做一个端方君子。”
“好。”
郑琬给儿子取名嘉树,只是希望他在这污浊绝境中,还能保有一份美好。她很清楚,这般境地下,是容不得光风霁月青松翠柏的。她的儿子走上的,必定是同那个人不一样的路。但是,谁不向往光明呢。
“阿娘,今日来人里,有东厂顾绥。”
“没曾想你我还有这等分量。”
“皇帝新宠,三皇子、五皇子的倒霉事里都出现过她的身影,还是出了大力的那种。今次也是多亏了她,东厂与锦衣卫不睦,阴差阳错,倒是省了我们的事。”
“依皇帝的性子,不会再来管我们了。”
“本以为还会麻烦些。”
这母子俩虽然双双昏着,可却是意识未失。发生过的事情他们都知道,自然也包括程知说了的话。
生活把郑琬逼得自学成才,不但踏上武学之途,还成为配药高手。自然昏迷只是小意思,这么多年病弱过来,也就是靠的这一手配药功夫。
“阿娘,”杨祈眉头皱了皱,有些踟蹰,“这个人,这个顾绥,有些危险。
她出现那会儿,我好像感觉到,感觉到,我上回有这种感觉,还是远远瞧见过那位原厂督的时候。我那时即刻停下,之后迅速避开。今个儿不至于到这种程度,但是我这心下还是跳了一跳。茗霜也这么同我说,那丫头机灵着,直觉向来准。她还打听了,顾绥修为很高,好像还曾经挑衅过廖开。”
茗霜便是白日里的宫女,是崔氏自己人。
郑琬在同崔氏散落于宫内的旧人联系上之后,身边就换来了自己人。一般是经了几道,做成各种譬如受排挤、被诬陷、做错事受罚、被贬斥的样子,来到母子俩身边。且人不能长待,待久了万一出点什么事,容易打眼。就过个个把年,装作攒到银子使点钱、处心积虑巴结到上官之类的调走。茗霜便是这两三年新近换过来的。
自崔氏出事后龟缩了几年的崔氏旧人,暗里同郑琬连上了线,便悄然汇聚在昔日的崔氏表小姐身后。这母子俩今个儿敢一同服药,也是信任身边有人守着。
郑琬闻言,静默了片刻,细细思索了一会儿,“谨慎是对的,高手一定要离远一些。即便有功法护身,但我们承担不起万一。”
“儿子明白的。”
“说起来,东厂的人如此通晓圣意,今日却只给锦衣卫行事添堵,没想着去讨皇帝欢心,这有点意思。”
“看来皇帝忌惮那位原督主倒不是没有道理。”
“唔,这些事情,还轮不到我们这种挣扎求生的蝼蚁去操心。日后更加小心才是要务。”
作者有话要说:
杨祈:我这个人没什么特别的优点,就是记性特别好。我这个人没什么特别的愿望,就是特别想做个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