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风听言,敛容正色道:“小弟虽则爱她,却无半点强意,若她另有心许,便是我有不到之处,既不能朝夕相伴,何苦占而有之?兄长之言可行,小弟却未尝想过,也不愿做。”
锦衣人叹道:“是愚兄粗鄙,见谅。”
闻风不语,一时无话。
时值四月暖春,二人对坐饮茶,山中无数虫鸟嬉戏,更兼瀑流击石、清湍拍岸,又有风过枝叶,林木之间窸窸窣窣,无数声响杂然不绝于耳,颇有山间之趣。
虽是暖春好景,锦衣人却有心事在胸无心玩赏,眉宇之间带有几丝愁意,闻风有所察觉,只等他自己开口。
不觉茶过三泡,锦衣人放下茶杯,敛容正色而言:“我虽痴长六齿,却天生愚昧,有些许问题,须得向贤弟讨教一二。”
“请讲。”
锦衣人见闻风放下茶杯,便开口问道:“贤弟当真再无入世之意?”
闻风听言仰天大笑,以手指天说道:“青天湛湛,以鉴我心,小弟厌看尘世,特携家眷至此高山之上,以避世俗,岂有再入世之理?”
锦衣人不觉长叹:“贤弟高才,何至于此?”
闻风敛容:“山野之人,见识鄙陋,本不堪大用。何况小弟自非登堂入室、蟒袍玉带之人,自不必他求。”
说完,闻风正要端起茶盏时,锦衣人挽起袍袖,一把抓住他的手臂:“贤弟,当真不悔?”
闻风微笑,用另一只手指了指自己的胸口,又指了指身后的草庐,缓缓说道:“不悔。”
锦衣人颤声问道:“何苦,何苦?”
闻风将另一只手搭在锦衣人的手上,朗声道:“孙儒臣已死,我等自可高枕无忧。小弟生无卿相,死无官貌,天生一副山人命格,如今大仇得报、心愿已了,得以归隐山林不问世事,乃是生平所愿,兄长何必如此?”
锦衣人不觉泪流:“为朝廷惜一才,为愚兄惜一助,为黎民惜一官,为贤弟惜一名,如何不痛,如何不伤!”
闻风紧握住锦衣人的手:“此我余生所愿,但凭兄长。”
“但……”
“非我一人,小弟举家上下,皆凭兄长。”闻风坚定地说。
过了许久,锦衣人终于点了点头,哑声道:“既如此,愚兄官籍在身,不便久留,此一别山长水远,不知何时再能相会,惟愿贤弟珍重!”
闻风含笑抱拳:“多谢兄长成人之美。”
锦衣人长叹一声,将随身所带的包裹递给闻风,回身走向山径,一路下山去了。
闻风目送锦衣人下山后缓缓打开包裹,用手抚摸着里面的东西。
从草庐的方向走下来一人,轻声问:“有什么变故吗?”。
“没有。”闻风转过身面对那人:“只是叙些闲话罢了。”
“那东西是……”
“亡人之物,无需介怀。”
说着,闻风将包裹丢下山峦,眼看它落入密林之中,再无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