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十一月廿三日,夜。月挂枯山上,雪落黑水间。
黑河镇外,胡老六策马疾驰。
他已疾驰了三天,跑了八百里,骑垮了三匹马。
只为传递一个消息――――
杜康死了。
死去的大侠
“怎么可能?”太平镖局当家,梅花刀康泰平康八爷对此十分吃惊。他茫然的摇摇头:奔雷掌杜康杜二爷就这么轻易的死了?”
唐婉儿同样惊讶:“杜康出道三十年,算得上是江湖上的一流高手,且正当壮年,怎会死的如此突然?”
“他的确是死了。七天前他的尸体被发现在榆林镇镇外的树林里。”
“是谁杀了他?”
“徐三。”
听到这个名字,唐婉儿十分吃惊:“哪个徐三?”
徐三这个名字实在平常,普天之下叫这名字的人没有一万也有八千。但江湖上成名的“徐三”只有两个。
“活着的那个徐三。”另一个徐三早已在一个月前死了,杀了他的也正是徐三。
徐三已被整整追杀了七天,追他的不只是杜康的手下,杜康的朋友,还有一个最难缠的人物――六扇门第一高手“酒仙”吕乐公。
徐三对自己的轻功一向很自信,即便是与那号称轻功无双的燕子门掌门李璟华相比,也绝不会逊色半分。
但若是可以选择,他绝不会选择与吕乐公比轻功,虽然这酒鬼老儿早已年过古稀。但身法和耐力却是一般的壮年好手也比不上的。
他曾被吕乐公从蜀中一路追到边城白马镇,因为据说他偷了唐门五千两黄金,还拐了唐家大小姐唐婉儿。虽然盗黄金并非他所为,但唐婉儿却是实实在在被他盗走了。
吕乐公一路追,一路上嘴巴也不停:“小老儿当初追了你月余,好容易才把黄金送回唐家,结果这次要追捕的又是你。”
徐三脚下不停,嘴上也不停:笑嘻嘻的回头道“可能吕公与我有缘,前世修来的缘。”
徐三死了。据说是在逃跑过程中失足跌落了山崖。
全江湖都额手称庆,只差放两挂鞭炮庆祝。
只有两个人为他难过,一个是唐家大小姐唐婉儿,另一个则是他的兄弟:徐四。
徐四是在徐三死后的第三天来找唐婉儿的,此时徐三身死的消息还未传到黑河镇。
唐婉儿对他的出现既惊讶也不惊讶。
在这半个月里已经有三百八十二人来找过她。一百七十六个是杜康的手下,一百四十五个是杜康的朋友。
剩下六十一个则是打抱不平的江湖客。他们中有二十四个曾是徐三的朋友。
至于他们认不认的杜康,有没有交情,这并不影响他们伸张正义。
唐婉儿对此感到厌烦,但她也并未隐藏行踪――与其躲躲藏藏被骚扰,不如坐在家中舒舒服服被骚扰――所以她就呆在黑河镇康八爷府上的别院。
终于有一个人是为徐三而来。而在此之前她从未听徐三提起过他还有个兄弟。
“徐三死了。”康八爷来找唐婉儿。
“怎么可能?”唐婉儿从桌旁弹起来。手中的茶杯也落到地上。
“‘酒仙’吕乐公亲口所说,徐三落入了山崖,崖底便是黄河。尸骨无存。”康泰平对此并不难过,他留宿唐婉儿不过是给唐门一个面子。
“那想来徐三大概的确是死了。”奇怪的是,徐四对徐三的死并未表现的十分悲伤。
“你是他兄弟?”唐婉儿瞪着徐四。
“是。”徐四回答的不咸不淡。
“亲兄弟?”
“是。”
“你…你就一点也不为他感到难过?”唐婉儿粉拳紧握,额上青筋也已凸起。眼角已泛起泪花。
“难过……”徐四喃喃的道:“难过自然是难过的,但人既已死,生者总是要向前看的。”他转头盯着唐婉儿:“你相信徐三会杀杜康?”
“我…我自是不信的。”唐婉儿拭去眼角的泪花。
徐四又转头看着康八爷:“徐三与杜康可曾结怨?”
“不曾,据我所知,这二人从无交集。”
“那他为何会杀人?”
康泰平答不上来,所以他选择闭嘴。
赵钱孙
十二月廿日,晴。京城杜家大院。杜康出殡。
哀乐响彻了半个京城,就连街上那负着六只麻袋的乞丐,和那癞皮的老狗,内心也有一丝哀伤。
杜康杜二爷,不光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奔雷掌杜大侠,还是杜家钱庄的老板,更是人人敬爱的杜大善人。
可以说大半个京城都受过他的恩惠。
另一半则是吃皇粮的那班人,他们跟着皇帝老儿混,享受天子的恩惠。
吕乐公则不一样,他既受着天子的恩惠,也受着杜康的恩惠。
――杜康救过他的命,而且救过两次。一次在渭水之南,一次在泰山之巅。
所以他们结为了兄弟。
而他的兄弟现在就躺在院子里那口乌木棺材里。等待着走向最终的归宿。
杜康虽死,但杜家钱庄家大业大,便是坐吃,最少也要吃三代才能山空。
况且杜家母子并不会坐吃。
但想吃杜家一口的也并不只是杜家母子。至少赵钱孙就想吃一口。
赵钱孙虽是姓赵,实际上则是姓钱。眼里、心里也只有钱,就连梦里也都是钱。
而杜家有的是钱。
所以他来到了杜家,进了杜家钱庄,做了钱庄掌柜。
除了杜康,杜家钱庄最大的就是他。
但他没想到,有人比他更快一步。
“夫人,”赵钱孙弯腰站在杜夫人面前:“有人托我送来一封信,说是来问我们杜家借银。”
“哦?老爷生前一向仗义疏财,若要借银,予他一些便是。”
“只是……这信既未署名,而且……借款金额……”
“哦?要借多少?”
“五百万两……黄金。”赵钱孙说着掏出信封。
“这~”吕乐公看见那信封不由的皱了皱眉头,一把夺过。又觉得不甚妥当:“弟妹,这信……”
“吕大哥但看无妨。”
吕乐公盯着那赤红色的信看了良久,叹了口气:“我已知晓这借银之人是谁。”
“是谁?”
“血雨门。”
血雨门
血雨门是近年来江湖上新冒出的组织。行事诡秘,手段毒辣。其首领“血雨天尊”更是神秘莫测。手下一众血杀使者也都是武功高强的亡命之徒。就连少林的空见大师、武当的青松道人、神鞭无敌柯百岁、拳打南山张阿七这些武林名宿不是丧命于血雨天尊手下,就是被打到筋骨俱断,无法练武。
现在他们终于盯上了杜家钱庄。
没有杜康的杜家钱庄,就像没有猎犬守护的羊圈。
而他们准备要向这羊圈开口了。
但他们忘了,这羊圈还有一头老虎在守着,虽然这老虎已是暮年。
“酒仙”吕乐公。
六扇门第一高手,十七岁进入六扇门当差,二十岁便剿灭了太湖帮,缉捕了“翻江大盗”余闻之。二十三岁升总捕头。当差五十八年,缉拿了三百四十二人,只失了三次手。
第一次是渭水之畔缉拿“混江龙”,第二次则是泰山之巅追捕“铁马骝”。第三次则是追徐三追错了人。
前两次都被杜康所救。也因此义结金兰,成为莫逆之交。
第三次则是徐三杀了徐三,追回了被盗的五千两黄金。
有他在,血雨门想动杜家,相当于虎口拔牙。
但这虎毕竟也老了。
但再老的虎也是虎。
但这虎的确已经老了。
十二月初三,雪后初晴。榆林镇外。
“就是这里?”
“就是这里,据城外的樵夫说,杜康便是死在这里。”胡老六指着树林中的一小片空地说。周围枯枝折断,断裂的枝叉上落满了新雪。
“既已过了十四天,脚印什么的早已被落雪覆盖,又如何查证杜康是被谁所杀?”唐婉儿穿着全新的白色狐裘,愤愤的看着周围。
“根据周围树木断裂的痕迹来看,确是杜康的奔雷掌。”徐四轻抚着断裂的树枝。
“那便如何证明,杜康是徐三所杀?”唐婉儿气咻咻的说:“这周围的便只有杜康奔雷掌的痕迹,又哪里有徐三所留下的痕迹。”
“胡六爷,你到底是从哪里得来杜康是被徐三所杀的消息?”徐四盯着胡老六。
这几天徐四已将这句话问了胡老六七十八遍,唐婉儿已问了胡老六一百零九遍。
“我说过了,我的消息是从王二洗那得来的,王二洗则是从鹰眼老张那得来的,鹰眼老张的消息是从朱安国那里得来的……总之,全江湖都知道,是徐三杀了杜二爷。”
江湖上的消息便是这样,一个人说了也许不算,但若是有十个人这么说,那它可能便是真的,若是有百人这么说,那它便是真的,若是所有人都这么说,那么它即使不是真的,那也会变成真的。
“那……你既非亲眼所见,又说不出是谁亲眼所见,岂不就是胡说。”唐婉儿咬着嘴唇道。
“既是从胡爷口中说出的话,那不本就是‘胡’说的”徐四却已走出五步外。
但这消息的确是真的。
因为第一个得知这个消息的人便是吕乐公。
他不光第一个得知消息,而且还目睹了事情的发生。
他便是唯一的活着的见证人。
赤色玉佩
吕乐公发现有人在盯着着他。
于是他回头,便看见两个人。
街上人来人往,但他眼中却只有这两个人。
一个穿着青布棉袍的男人,和一个身着纯白色狐裘的女人。
“杜康确是死在徐三手中?”
“徐三真的坠崖身亡了吗?”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一道沉稳而冷静,一道清丽却哀伤。
对着两个问题,吕乐公都只有一个回答。
“是!”
对于之后吕乐公说了什么,唐婉儿仿佛什么也没有听到,脑海中只回响着一个声音:
“是!”
但徐四听了,不光听了,而且听的很仔细,一个字、一个音节都不想错过。
人确是徐三杀的。
吕乐公在送还唐门的黄金之后,便改道东北准备回京。十一月十六日便到了榆林镇。到时已是黄昏。
夕阳晚霞,北雁南飞,雪落密林。风卷残云。实在是一片美好的景象。
看着这美景吕乐公内心也十分高兴。
他一高兴便喜欢饮酒。
一饮酒便绝不会少。
恍惚之间便听到打斗之声。却是在前方密林之中。
吕乐公本就好管闲事的。身为六扇门总捕头,既便是不想管闲事,那也是要管上一管的。
更何况他本就爱管闲事。
等到靠近之时打斗的声音已经停止,却只有一具尸体留在雪地上。
看到这尸体的瞬间,吕乐公的酒意已经全消散了。
一具意想不到的尸体,一具还未冷硬的尸体,一具奔雷掌杜康的尸体。
杜康的尸体就那么躺在林中雪地上。手中却紧紧握着一个玉佩。
在临死之前杜康终于还是从凶手身上偷到了一块玉佩。一块证明凶手身份的玉佩。
徐三的玉佩。
吕乐公盯着唐婉儿:“这块玉佩是徐三的没错吧。”
这玉佩唐婉儿见过很多次,在徐三身上。一块通体赤红的,雕工精细的,刻着金字的玉佩。
这玉佩现在就静静的躺在吕乐公手中。
唐婉儿声音颤抖:“……是。”
吕乐公却是长叹了一口气:“你们可知,这玉佩是出自哪里?”
徐四却在他之前说出了答案:“血雨门。”
那玉佩本就是血雨门的信物。
徐三既有这玉佩,他岂不就是血雨门的人?
徐三本就是个放荡不羁的浪子,他便是真入了血雨门,虽令人难过,却也不是什么出人意料的事。
起局
黑夜深沉,只有几点或明或暗的星光闪烁着。
一阵风吹过,吹灭几颗星。
一向热闹的杜府,今日也是出奇的安静。
赵钱孙此刻很慌,他不知一向柔弱的杜夫人,今日却为何像是吃了秤砣一般。
“夫人,”赵钱孙讪讪的笑着:“这血雨门可不好惹。江湖上多少豪杰都丧命于他们手中,就连老爷也……”
“此事自有吕大哥照料,更何况血雨门又是我们的仇家,这世间岂有给仇家送钱的道理。”
“夫人,吕大爷的能耐自是不用说的,但是……”赵钱孙擦着额上的汗:“明枪易躲,这暗箭……更何况吕大爷也有公务在身,也不可能天天守在府上。”
“赵掌柜,你也无需再多言了。”
言已至此,赵钱孙只好转身离开。
刚出杜府三步,暗处却有一双手拉住了他。
“事情办的怎么样?”
赵钱孙没有说话。
沉默便代表了问题的答案。
“既然如此,那便怪不得我了。”那个声音嘶哑,低沉,让人不寒而栗。
“要不……我再试试……”
“不必,天尊自有安排。”
“哦?是什么安排?”一道声音从屋顶上传来。
“刷――”那人刀已出鞘:“什么人?”
“路过的,闲人。”徐四的身影从屋顶落下。
“赵掌柜原来却是血雨门的人。”徐四满脸微笑。
“我……不是……”
“赵掌柜不要紧张,我那不成器的兄弟既是血雨门的人,那我们也算是……”徐四挠挠头:“同伙嘛。”
“阁下是谁?”黑暗中的人影开口了,刀尖却仍指着徐四。
“徐四。那死了的血雨门的徐三的兄弟。”徐四依旧云淡风轻:“我真的很想知道是什么安排。”
“你真想知道?”
“当然。”徐四一脸坦诚的看着那人。
“那你便下地府问阎王吧。”话音未落,刀已刺向了徐四的咽喉。
“我倒是想问,阎王却不愿见我。”徐四摇摇头,地上已多了一具尸体。
“赵掌柜……”徐四笑着走向赵钱孙。
赵钱孙一向是信钱的,他本就是钱的孙子。
谁若给他钱,他便是谁的孙子。
血雨门给了他钱,那他自然就是血雨门的孙子。比狗还要听话的孙子。
他本就是血雨门安排来监视杜康的。像他这样的人有很多,只是很不幸,他被发现了。
一般像他这种人被发现便只有一个结局――死。
可是他不想死,所以他现在很坦白,这辈子从未有过的坦白。
“血雨门……给了我五千两……要我监视杜二爷,最好是能让杜二爷加入……血雨门……”
杜康这样的人血雨门自然是要争取的。
不只是因为他的武功,他的名声。
还有他的钱。
便是买个馒头也是要钱的,更何况是血雨门这样庞大的组织。
“那杜二爷答应了吗?”徐四一脸戏谑的看着跪在地上如筛糠般发抖的赵钱孙。
“那自是不可能的,杜兄弟为人正直,怎会助纣为虐。”吕乐公心中甚是不悦。
“没……没有,”赵钱孙已在地上抖作一团:“张大麻子找过杜……杜二爷好多次,都……都被他拒绝了。而且还差点死在杜爷手底下。”
张大麻子便是死在徐四手下的刀客,现在他就静静的躺在赵钱孙旁边。
“原来这厮便是当年以快刀闻名武林的张义张大麻子。”吕乐公脸上一片惨淡:“江湖传闻他早已于五年前暴毙,原来却是做了血雨门的狗。恐怕连他自己也没想到的是……”吕乐公看来徐四一眼:“他竟会于今日死于徐四先生手下。”
徐四微微一笑,只是把玩着手中一块赤红色的玉佩,上面用金线刻着两个字:张义。
一条走狗
唐婉儿已经把自己关在房间四个时辰。
这四个时辰里什么都没做,脑中只有一个念头。
徐三。
如过一个月前没有和徐三分开,徐三是不是便不会杀杜康。徐三若是没有杀杜康,那他是不是就不会死。
可徐三已经死了。
更让人难过的是,徐三竟真的是血雨门的人,是杀了大侠杜康的大恶人。
但她想报仇,为徐三报仇,不管徐三是何身份,她都要为他报仇。陷入爱情中的女人便是这般模样。
该找谁呢?
她想了四个时辰,却发现根本无仇可报。
去找吕乐公?还是那徐三坠落的山崖?
――血雨门。
若要报仇,便只能找血雨门。
要找血雨门岂是那么容易的事?
便是再难,她也要报仇。
愤怒中的人,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总是比红了眼的公牛还要冲动,也更执着。
但唐婉儿毕竟是唐婉儿,所以她决定来找徐四。
“好。”徐四只回了她一个字。
但这一个字便已足够。在这件事上,他们已是最坚实的盟友。
“你便是不提,我也回去查的。”徐四突然开口。
“可是我们从何查起?”
“我们现在只需要做一件事”
“什么事?”
“等。”
血雨门既然要对杜家孤寡下手,那么留在杜府等,就是最好的选择。
徐四是这么想的,吕乐公也是这么想的。
赵钱孙已在天牢里关了三天,对他而言,却好像三年一般。
天牢里面寒冷、潮湿,且狭窄。那牢笼本就只有两半尺高,浸在一尺半深的水里。犯人关在里面,站不起来,也坐不下去。
便是江湖中的一流好手也受不住,更何况不会半点武艺的赵钱孙。
但他在等。他知道在自己完全没有价值之前,一定会有人救他出去。更何况他手里还掌握着重要的东西。
现在他等来了。
那个狱卒在这三天里他见了八遍。平庸懦弱,谄媚圆滑,简直就是一条在吕乐公面前摇尾乞食的狗。
现在这狗却斩杀了一起看守他的“狗”,斩断了牢笼上的锁链。
“走。”
于是赵钱孙笑了,恨不得去舔这条狗的脚。去做它的狗。如果它愿意的话。
一头肥猪
那狱卒疾走如飞,霎时间却已走出了十里地。
虽然他手里拎着一头猪,一头名叫赵钱孙的猪。
一阵风刮过,不知从哪里卷起片片纸张,夹杂着焚烧的味道。
那本就是上坟烧的值钱,这里本就是坟地。
于是他停了下来。
“多谢这位兄弟。”赵钱孙瘫倒在地上,三天的折磨使得他早已无法站立。却是拼命的吸着气。
夹杂着马粪、枯草、香火和腐烂朽木的空气,自由的空气。
那狱卒道:“不过是奉命办事而已。”
赵钱孙道:“我衣服里有五千两银票,这位大侠且拿去,小小心意,权当酒钱。”
那狱卒轻蔑的道:“等拿下杜家钱庄,便有一万个五千两在等我拿。”
赵钱孙道:“只是不知天尊到底如何安排?”
“斩草除根,一个不留。”
“好,好啊”赵钱孙听到这句话之后笑的十分高兴,高兴的喘息:“把吕乐公这老儿,还有那徐四全都杀了,那杜夫人却是风韵犹存……”
狱卒一脸鄙夷的看着这头猪:“还少了一个。”
“对,还有那杜仲小儿,也要杀。”赵钱孙不光喘息,简直激动点浑身发抖。
狱卒道“还少一个。”
赵钱孙有些疑惑“那却是谁?”
狱卒微微一笑:“那自然是你了,赵掌柜。”
说完便拔出腰中佩刀:“办砸了事情,你还有命活?”
赵钱孙瘫在地上,浑身湿漉漉,却不知是牢里的脏水还是惊恐而留下的汗水。
“好汉饶命,饶命。”
“若是饶了你的命,我还有命吗?”狱卒一招“力劈华山”却是要把赵钱孙斩成两段。
“铛――”他没有听到想象中刀锋撕裂骨肉的声音,却是劈到了地面的石块上。
这一刀本不会出错,这一招“力劈华山”他不知用过多少次。
他算的很准,这一刀本应把赵钱孙齐腰斩断的。
但就在刀锋即将劈到赵钱孙之时,原本瘫在地上的赵钱孙却用一种极为怪异的姿势弹了出去,那刀锋只是划破了赵钱孙那湿漉的金丝绣花长袍。
刚刚还如被拆了骨的肥猪一般的赵钱孙,此刻便站在他的面前。
“你是什么人?”狱卒的声音有些惶恐。
赵钱孙却是笑着走向他,一边走,恍惚间却长高了两寸,人也瘦了两圈:“我自然不是赵钱孙。”
等到他走到狱卒面前时,已从一个矮胖子变成了一个中等身材的精壮汉子。
那汉子揭下脸上的人皮面具:“既然要杀他,又何苦把他捞出来,简直是多此一举。我已经帮把他你解决了。”
狱卒看着面前的汉子:“好厉害的易容术,你到底是谁?”
那汉子看着他:“一般喜欢我的人都尊称我一声‘徐四先生’。”
“徐四?你就是杀了张大麻子的徐四?”狱卒的刀握的更紧。
“是我。”
入局
凌晨的天空,太阳还未升起。只有几朵残云挂在上面。
偶尔刮过一丝的凉风,吹散几朵残花。
街边卖豆浆的小店冒着热气,黑暗的长街上也只有三两行路之人。
很多人还在睡梦中没有醒来。
有的人却再也不会醒来。
徐四回到杜府的时候,杜府已空无一人。
宅院的大门敞开着,半拉门板掉落在影壁旁边。
一进院门便闻到极其浓烈的血腥味,好似进了屠宰场一般。
这杜家大院,此刻就是屠宰场。
到处散落着人的胳膊、腿脚。还有各种兵刃。
有的人头颅滚落在地上,肠肚却挂在了树上。血液和屎尿的混合物便“嘀嗒”、“嘀嗒”的滴落到地上。
源头众多的鲜红的血液就那样从四面八方汇聚到一起,好似一条鲜红的长河。待到经过台阶时,便左扭右扭的迈下去。再去寻找更多的支流。
这哪里是人间,简直就是炼狱。
徐四突然一阵恶心。
于是他蹲在墙边开始呕吐。
待到差不多把昨日的午餐也呕光了,才感觉好受了一些。
突然一个人影出现在他身后。
京城太平镖局分局。
唐婉儿站在窗前,望着窗外的枯树,两只麻雀正在叽叽喳喳的叫着,一个在啄另一个的尾巴。
这本是一副极有趣的画面,唐婉儿却没有笑。
不止没有笑,她脸上简直连一丝笑意也没有。
这一个月以来,她已很久没有笑过了。
她本是个极其灵动而又聪慧的女子,现在却如那窗外的枯树一般。就那样定在那里。
院中的麻雀突然叽叽喳喳的扑扇着翅膀飞起四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