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有个说法,说这农村里谁家丢了一只鸡,那家的女人都要站在大门外骂几天。你分了地主富农家的地和房子、车马,人家能死心吗这话听着也真有道理。可我看村里的郭二爷,怎么也不像家里藏着变天账的样子。也许,这是自己和同学们阶级斗争的这根弦崩的不紧。老人家不是一直告诫我们,千万不要忘记阶级斗争吗
虽然每天还在背着书包上学,每天还是在课堂上照常上课,但我们的心已不在书本和课堂上了,老师上课很明显也不那么用心了。
大家都越来越关心时事政治,班上的几份报纸过去没人看,现在大家抢着看。大家议论着报纸上的批判文章,议论着从各个渠道传来的小道消息,看得出大家都有些莫名的亢奋。
六月中旬,学校来了工作组,组长是我们地区的专员,但很少来。管事的是付组长,姓王,据说是临县的县委宣传部长。听讲话很有水平,知道的也很多,一看就是个政治敏感度极强的人。
工作组一入驻,就召开全校师生大会。动员大家响应老人家的号召,关心国家大事,积极投身到大革命的洪流之中。工作组还介绍了大革命的大好形势,一针见血的指出,我们学校明显落后于全国,要求全体师生马上行动起来,跟上时代步伐。
听了工作组的动员,心潮澎湃,深深的感到,应该挺身而出,扞卫无产阶级的革命路线。能干点什么呢?自己又很茫然。接着工作组又组织我们以班为单位学习人民日报社论横扫一切牛鬼蛇神,学习那篇被老人家誉为的全国第一张马列主义的大字报,也陆续学习了五一六通知,知道了彭、罗、陆、杨是反党集团。也知道了从上到下很多地方权力掌握在混进党里、政府里、军队里的资产阶级代表人物的手里。终于知道了正在进行的史无前例的大革命,就是要把这些权力从资产阶级代表人物手中夺回来。
很快,校园里有人贴大字报了,是高三一班六名同学给学校的书记和班主任写的。大字报控诉了学校的书记和班主任对他们的打击和压制,说他们六人组成学毛着小组,竟被诬陷为搞小集团。
什么叫小集团,虽然谁也说不清,可那时候可是很吓人的定性。
他们大声疾呼,学校书记就是资产阶级代表人物,就是我们学校的牛鬼蛇神。对这样的人就是要打翻在地,再踏上一只脚,让他永世不能翻身。
高三一班六个人的事我们到是有所耳闻,对于详细的内情,不甚了解,只是知道他们几个大多是班干部,班团支部的成员,其中一人还是学校学生会的负责人。好像是在班上发展团员上和班主任的意见不一致,而学校的书记是站在了班主任一边,支持班主任的。
听说他们在这段时间里一直在从下到上逐级上访,说他们遭受迫害、遭受别有用心的诬陷。听说上边还不止一次的来学校调查过,只是调查的结果不得而知。
学校党支部书记做人很低调,为人处事也很平和。这张给他贴的大字报没有多大的反响,到是接下来发生的事吸引了大家的注意。
大字报贴出不久,有人在大字报的空白处用钢笔写上了几行字。
内容大体是:写大字报的几个同学,利用自己是团干部和学生会、班干部的职务之便,在班上拉帮结派。利用发展团员为高考积累政治资本为诱饵培植亲信势力,排除异己。只要和他们走的近,不管这个人干得怎么样,他们的会想法设法发展入团。反之,无论干得多好也入不了团。
打着学毛着小组的名义,密谋那些干不得人的勾当云云写字的人没写名字。
紧接着大字报的作者又在大字报的另一处用钢笔写上“躲在暗处耍阴谋放暗箭的黑暗动物,敢写上自己的名字吗我们知道你不敢,因为你见不得阳光,只能躲在阴暗角落。其实,你不写名我们也知道你是谁,革命群众眼睛是雪亮的。你早晚会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你的颠倒黑白的阴谋是不会得逞的。”
那个年代,个人的政治表现,对一个毕业生非常重要。入党一般说来大家是不敢想的,但对入团大家都盯得很紧。在发展团员方面,如果搞得不好,是会引出很多矛盾的。
当然,更决定一个人高考命运的,则是学校对毕业学生的秘密鉴定。如果结论是不予录取,那就等于是判了这个毕业生的“死刑”。不管考得多好,也别想上大学。这已经是公开的秘密了。
写大字报的几个同学一直不停的上访,就是怕因和班主任、学校支部书记对立,落到如此下场。
对于这件事,工作组进行了干预,提醒大家要注意牢牢掌握无产阶级运动的大方向。警惕别用用心的阶级敌人,挑动群众斗群众。
事情也就渐渐淡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