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二章 江山之疾(1 / 2)君略首页

单可法听闻此事,想也不想,火速便命人去追轻骑而去的南泽随从,只是,终究是晚了一步。

这下手之人意图何其明显,想挑起大凉和南泽之间的仇怨,还有比教这个南泽国君最钟爱的儿子客死王舍更为要命的由头吗。

消息最初传到定王府的时候,南宫莲月竟似不敢相信般。说不庆幸那也是假的,家国大事,她一小小女子关心不着,只要不用嫁那个不喜欢的人,总不是坏事。南宫熙月的欢喜劲儿比起姐姐来,则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看着这一双姐弟兀自高兴着,天佑却是一副惶惶之色,莫非...莫非昨夜那事,真是韩将军干的?少年人心性总是藏不住话的,虽想要去一问究竟的,却终究是不敢开口。

就这么惶惶捱了七日,南疆战事传来。

维系十数年的和平如堆土成山,积流成河,而一夕瓦解,却如山河崩殂弹指间。

南泽左将军率领精兵八万进犯,打着为世子报仇雪耻的旗号,一路来势汹汹。

鏖战两个日夜,十万大凉兵马折了三成,大凉镇南将军季北望不敌,带着剩下的七万将士向北退了百里,而据探子传来的战报,南泽还在调集兵马,来者不善。

战况传至朝堂之上,群臣乱了阵脚,私下里纷纷妄议,丢几个城池倒还罢了,只怕南泽野心还不止于此。

大将军单可法请命南下抗敌,圣上允了。

单可法执掌大凉兵马十数年,于沙场自无惧怕。休养生息十余年,大凉如今倒也算是兵强马壮。

北边五万守着北疆,西边三万防着鲜卑,东边五万镇着北正之地,南边有守军十万,更有麾下亲军十万驻扎在城外五十里之处的东郊,随时可供调遣。只是,心中于这王舍城,仍是放不下的。

“陛下,南疆固然紧要,皇城中也不得不防。现下人心涣散,怕有居心叵测之人称乱作难,我将麾下一万亲兵和东来一起留在王舍城,交予你亲自指配,再加之穆成统领的五千禁军保你安生,朝廷征兵的告示也都发往了各地,新兵稍加整顿,都将发往南疆,这一仗,怕是要打些时候。”

“舅父安心去吧,不要挂念于我,羽儿等你凯旋。”

单可法自小看着这个侄女长大,也不曾想过,这万斤的担子有朝一日会落在了她的肩上。

昔日里有父母兄长的疼爱,而如今,只剩她自己去面对这未知的命数。即便是一颗沙场涅槃的悍将之心,也不禁动容,唯愿自己还能再多活几年。

离别那日,又是一场淅淅沥沥的雨,整个王舍城笼罩在一片沉沉雾气中,满城百姓夹道相送,都盼着大将军能将南泽人打退了去。

女君率群臣立在城门处,望着大将军领军远去的身影怔怔出神,父皇临终前的话语又不禁响在耳畔。

“羽儿,你终究年幼,若想治理天下,还需一人助力。你舅父忠勇,却是天生武将,御外杀敌绰绰有余,于朝堂之事却是似懂非懂,你去将怀信公请来,他辅佐你祖父一生,也算得为父半个恩师,智谋双绝,忠义无双,如若南宫家有难,他必定出手相助。”

“若是羽儿请不动,该当如何?”

“一次不行,就两次,两次不行,就三次,他若固执,你就须得比他还固执。”

班府在王舍城的东北角,是大凉开国君王亲自选址督造的,班怀信为南宫荡献计大半生,这府邸修得如何奢华,只怕也圆不了这番君臣之谊。

自从十年前平王身死后,班怀信便以年事已高为由,卸了宰相一职,终日守在府里与花鸟为伴,鲜问世事。

渐渐地,昔日里门庭若市的班府也冷清下来,大家估摸着,这怀信公怕是真的再无心政事了,是以门客日渐凋零,已不复往时之盛。

庭前花木错落有致,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拄着手杖正站在庭院中央,仔细看着水池中的几尾五彩锦鲤,目色沉沉,似有心事。

身后老仆走上前来,轻声说了一句,“老爷,宫里头来人了。”

“何人”

“是陛下。”

老仆说的轻巧,好似来人非是什么一国之君,倒是个寻常访客般。班怀信闻言,似是吐了一口气,缓缓道一句,“请进来罢。”

赫羽在门童的带领下,穿过了两进小院,若是常人,圣驾面前,岂有不亲身相迎之理,可这怀信公却非寻常人。赫羽也不恼,边走边看,只觉得这园子修得当真好看。

班怀信深居简出多年,未曾想过,十年前那个整日里赖在君王怀里撒娇的小丫头如今已经出落得这般模样,因还在服丧期,只着一身素服,却难掩这天地至尊的华贵。

赫羽走上前去,躬身一拜,“见过怀信公。”

班怀信并未还礼,只是微微颔首,回了句,“陛下。”

赫羽直起身来,一张笑脸如沐春风般,“早就听闻,班府是当年皇爷爷费了心思的,今日一见,果然是不俗,皇爷爷若不做君王,想必也是个好工匠。”

“陛下站在老夫的家里夸着自己的祖父,倒也是个实在人。”

赫羽听他话中揶揄,却是笑的更天真了。

“皇爷爷若是无才之君,怀信公想必也不会殚精竭虑辅佐于他。”

班怀信横眉一挑,顿了顿,唤来家丁,“为陛下看茶。”

一老一少坐了下来,赫羽似又忆起了什么,轻笑道,“朕幼时顽皮,记得有一次,将父皇几前的砚台打翻,污了怀信公的呈折,怀信公恼极,便将朕训斥几句,父皇护短,还与您起了几句口角,此事,您老可还记得?”

“是有此事,不过,先帝可不是护短,而是对我那呈折颇为不满,正好抓住个由头苛责一番。”

“咦?原来如此,朕还道是父皇心疼我呢。”

“老夫还记得,那呈折是关于平王殿下的,可叹,若是先帝能好生看看,兴许平王殿下还能活着。”

“三皇叔之死,父皇亦颇有悔意,此番之所以将郡主和定王殿下从北疆召回,也是为了弥补这多年来的苛待,当然...”赫羽顿了顿,接着说道,“也是为了护他二人周全。”

“将他二人放在眼皮底下,好一个护其周全。”

“怀信公难道不觉得,取其性命比护其周全,实则...要容易得多。”

班怀信一怔,随即笑道,“未曾料到,你一个女娃娃,倒是比你父亲坦诚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