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淮周被唤了过来,听到了爹爹对自己的安排时愣了愣:“太学?爹爹希望我日后专注研究学问?”
唐松年点点头:“你可明白为父作出如此安排的用意?”唐淮周稍稍思索片刻,颔首道:“我明白。爹爹位极人臣,绍廷军中威名远播,三哥为陛下掌钱袋子,又贵为驸马,在外人眼里,唐府权柄滔天,满门显赫。”
“你明白就好。淮周,你需谨记,这天下姓赵不姓唐,金銮宝座上那位可以世世姓赵,可百官之首却不能代代姓唐。”
“自太宗皇帝始,朝中兵权便尽掌握在皇帝陛下之手,武将出征才从陛下手中接得虎符,还朝则归还兵权,故而绍廷虽威名远播,民间声望日盛,可却偏偏是最能让陛下、让文武百官放心的。”
“淮勉虽有生财之能,可他却为当朝驸马,天子妹夫,五公主殿下与陛下兄妹情深,陛下爱屋
及乌,对淮勉天然便会有一种信赖。”
“然为父则不同,为父与邱仲、韦良同为先帝指定的顾命大臣,唐韦两府结亲,打破三足之势,陛下必然会偏向邱仲,这无关打压与否,全不过为君者的平衡之术。”
“为父对你说这番话,并非让你对陛下心生怨责。事实上,陛下宅心仁厚,勤政爱民,乃是有道明君,然而为君者自有为君者之考虑,亦有许多身不由己之处,这些,你需要明白。”
唐淮周郑重地点头:“爹爹放心,孩儿一切听爹爹安排,日后潜心研究学问,不会插手政事。”
唐松年捊须颔首:“那倒也不必,你只需心怀天下,心系黎民,关心时政,为之出谋划策并无不可。若是刻意远避反为不美。”
“爹爹教导的是,孩儿明白了。”
“回去吧!你那沈姓好友若愿意送妹进宫搏一前程,便也由他。若是耳聪目明,认得清时势,权衡得了利弊,后宫亦非龙潭虎穴。”
“爹爹此番话,孩儿会转告旭昌兄的。”
唐氏父子的此番谈话,并无第三人知道,唐筠瑶如今安心养胎,对外头之事一概不理会。
忠勇大将军夫人有喜的消息很快便传开了,京中各府陆续送来了贺礼。
唐筠瑶闲来无事翻看礼单,没有意外地看到了来自镇远将军府的。
“瞧着倒像是莫夫人准备的。”蓝淳探过头来看了一下,道。
这个莫夫人指的便是杜杏嫦。
早前镇远将军府招赘,杜杏嫦成婚,夫君姓莫。不管她当初是自愿还是被迫选择招赘的方式,反正杜家的血脉算是在她的身上得到了传承。
大概也是因为如此,这几年杜诚忠再没有找过贺绍廷,想来也是放弃了认回儿子的念头。
唐筠瑶进门后,也是把镇远将军府视如普通的人家对待,逢年过节送礼回礼,彼此客客气气,不远不近,既不会惹人诟病,也不会让自己人心生不快。
她只是听闻自从成婚后,杜嫦便掌了镇远将军的家事,想来这几年两府可以维持表面的客气,也是因为她的缘故。
毕竟镇远将军府臭名远扬,若是再彻底把贺绍廷得罪狠了,只怕在京中再难立足。
因为女儿夫家并没有长辈,阮氏放心不下,便不时过府来。
这日她特意挑了唐筠瑶快要用膳的时辰过来,也是想要看看这挑嘴丫头用膳可老实,未曾进门便听到屋里传出女儿那骄纵的声音。
“我不喜欢吃这个,不要!”
紧接着便是女婿好脾气的回答:“可是昨日你不是说很喜欢的么?怎么……好好好,不喜欢就不喜欢,不喜欢我给你换一样。”
她停下了脚步,也不进屋,也不让人通传,就这般静静地站在门外,听着里头传出女儿一会儿嫌弃这个菜味道淡,一会儿又嫌弃那个菜味道重,好不容易有个不重也不淡味道适中的,她又嫌弃雕的胡萝卜花不好看影响了胃口。
偏贺绍廷却是好脾气地哄着,不管她怎么嫌弃,都想方设法,说尽好话哄她吃几口。
阮氏听得直叹气,终于再也听不进去,猛地推门而入,朝着被贺绍廷搂着的女儿斥道:“多大
个人了,还像个不懂事的孩子一般,绍廷每日在外头忙活已经够累了,回来还要被你一通折腾,像什么样子!”
唐筠瑶被她吓了一跳,也不敢反驳,只用委屈的小眼神不断地往她身上瞄。
贺绍廷看得心疼,连忙道:“不要紧的,我一点儿也不累,大夫说了,有了身孕的妇人胃口确是会有所变化,是我自己粗心,总记不住她的喜好,不能怪她。”
阮氏抚额,没好气地道:“你便纵着她吧!这才几个月?便如此折腾人了,日后可还了得!”
贺绍廷笑了笑,神情却是掩饰不住的欣喜与满足,甚至还带着几分隐隐的期待。
得,一个愿打一个愿挨,随他!阮氏叹气。
到了夜间,唐筠瑶躺在他身边,难得地开始反省自己,越是反省越是心虚,貌似她最近确是挺会折磨人的。
“对不住啊……”她靠着他的胸膛,小小声道。
“为什么要道歉?”贺绍廷不解地反问。
“娘说得对,你每日在营里练兵已经很累了,回来还要被我那般折腾。”她越说越沮丧。
贺绍廷这才明白,笑着握紧她的手:“宝丫,我甘之若饴。”
咦?唐筠瑶从他怀里抬头,对上他温柔的笑脸,没有错过他眼中的满足与欢喜。
“那我可以再骄纵一点吗?”她眼睛闪闪发亮,那点儿心虚瞬间便像一只小鸟,扑着翅膀扑喇喇地飞走了。
“可以,再多些都可以。”
妇人怀胎十月是一件相当辛苦之事,身为夫君自然要多多体谅,又怎么可能会怪她小小的骄纵呢!
“那你去给我烤个地瓜,要烤得皮焦焦的。”唐筠瑶咽了咽口水,毫不客气地指使道。
贺绍廷愣住了,有几分犹豫:“大晚上的吃地瓜会积食,积食的话你会睡不好……”
“我想吃,就想吃,好想吃!你方才还说可以的,这会儿又不肯,你说话不算话,欺负人。”唐筠瑶耍赖。
“好好好,我去我去,我这就去。”贺将军认命了。
他急急出门,吩咐下人去准备地瓜和炭火,如此动静,也吸引住了夜里睡不着干脆起床舞剑的范广。
范广一看他这般架势,便知道必又是那个刁钻的妖女夫人在为难人了,到底顾及她腹中孩儿,
只嘀咕了几句真难侍候便眼不见为净地走开了。
待贺绍廷捧着他亲手烤好的地瓜回到屋里时,却发现唐筠瑶早已经睡着了,也不知在做着什么好梦,唇边还带着甜甜的笑容,看得他心中溢满柔情,忍不住伏下身去,在那张诱人的睡颜上亲了亲。
唐筠瑶养胎的日子其实并不算太难过,肚子里的孩子乖巧得很,并不怎么折腾人,也让前来看望她的五公主羡慕不已。
“这孩子可真会心疼人。”
唐筠瑶得意又满足:“那是自然,我的孩子不心疼我心疼谁!”
“偏你能!”五公主没好气地啐道。
唐筠瑶更加得意了。
五公主懒得理她,问:“严小五可有来信?”
“这个月的还没有来,不过想来也在路上了,她上回还在信上说,等孩子出生之后她就回京看望呢!”
“小丫头片子学会说谎了呀!明明是怕了被爹娘抓着她议亲才想躲开的,偏要打着看孩子的幌子。”五公主笑道。唐筠瑶也跟着笑了。
一眨眼的夫,阿妩也到了可以议亲的年纪了。
“许昭仪被禁足了,啧,真是风水轮流转,上回是胡丽妃被禁足,这回轮到她。就是不知这回胡丽妃会不会承胜追击,一下子把她彻底打沉下去,再翻不了身。”闲话间,五公主当看笑话般提到了后宫中胡许之争。
“丽妃临产,想来抽不出
太多功夫对付她。不过如今新人进宫在即,待她解禁出来时,宫里只怕已经变了样。”唐筠瑶不在意地道。
也是经历了这辈子她方知,原来不用和别的女子争夺夫君的宠爱,是一件多么幸福之事!
她的夫君是她一个人的,没有任何人可以夺走,这种感觉着实太好了!
“也对,其实皇嫂只需要坐山观虎斗,什么也不用做,自可收渔翁之利。她是父皇生前亲指的豫王妃,又是故靖国公外甥女,她的后位稳如泰山,根本没有任何人可以撼动。”五公主感叹道。
唐筠瑶微微一笑。
是呢!后位稳如泰山,上辈子赵元祐再怎么闹着要废后,可最终也废不了。平常在朝堂上争得
面红耳赤各不相让的朝臣们,在此事的态度上却是高度的一致那就是绝不同意废后!
可现在这些……关她什么事呢?
忠勇将军府的大姑娘是在一个风和日丽的天气里降生的,唐筠瑶被折腾了一日一夜,在听到婴孩落地的哭声时才彻底松了口气。
她强撑着疲惫到极点的身体看了一眼被阮氏抱在怀里的女儿,而后放心地昏睡了过去。
待她睁眼醒来的时候,却看到贺绍廷居然似模似样地抱着女儿在屋里踱着步,看着他脸上那初为人父的满足与欢喜,她不禁微微一笑。
她就知道,知道他必不会嫌弃她生的是女儿。
抱着孩子的贺绍廷感觉到背后温柔的注视,回身一看,顿时又惊又喜:“你醒了?”“不公平。”他刚抱着女儿坐到床沿上,便听到自家夫人略显不满的娇嗔。
“什么不公平?”他不解。
“小侄儿刚刚出生的时候,娘硬是让我用枕头假当孩子抱了足足半个时辰,才肯让我抱小侄儿。怎的到你这里,便这般轻易把女儿给你抱了。”唐筠瑶忿忿不平。
“说什么傻话!”正走进来的阮氏闻